蘇梓洛在設計院加班到深夜時,窗外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。
鍵盤敲得指尖發(fā)麻,她揉著太陽穴起身去接熱水,目光無意間掃過辦公桌最下層的抽屜。那里放著個牛皮紙檔案袋,是上周回老家整理舊物時帶回來的,一直沒來得及打開。
熱水壺“咕嘟”響著,她蹲下身拉開抽屜,把檔案袋取出來。袋口的繩子已經(jīng)有些松垮,解開時,幾張泛黃的信紙掉了出來。最上面那張畫著歪歪扭扭的吉他,角落里寫著“晏辰林的吉他”,字跡稚嫩得像小學生——是高中時的素描本。
她坐在椅子上,一頁頁翻過去。有運動會上他沖線的背影,有他趴在課桌上睡覺的側臉,甚至有他被老師點名時皺著眉的樣子。最后一頁夾著張被剪下來的報紙,是當年校報對校慶演出的報道,照片里的晏辰林抱著吉他,站在舞臺中央,嘴角揚著少年人的張揚。
“還沒走?”同事端著咖啡路過,笑著敲了敲她的桌面,“看什么呢,這么入神?”
“沒什么,高中時的東西?!碧K梓洛慌忙合上素描本,臉頰有些發(fā)燙。同事湊近看了眼檔案袋,突然“咦”了一聲:“這不是咱們市建筑設計院的招聘簡章嗎?你還留著這個?”
她這才注意到,檔案袋最底下壓著張折疊的A4紙。展開時,上面的字跡讓她呼吸一滯——是晏辰林的筆跡,在“應聘崗位”一欄填著“建筑設計師”,下面還寫著一行小字:“聽說蘇梓洛想考這里?!?/p>
日期是七年前,他剛上大學的時候。
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路燈的光暈里飄著細密的雪花,像極了高中晚自習時,落在窗臺上的雪粒。蘇梓洛盯著那張招聘簡章,指尖撫過“蘇梓洛”三個字,突然想起大三那年,她確實在朋友圈發(fā)過一條“目標:市建筑設計院”的動態(tài),那時她以為,不會有人在意這樣一條隨口的誓言。
手機在桌面上震動起來,是母親發(fā)來的視頻通話。接通后,母親的聲音裹著廚房的油煙味傳來:“洛洛,你陳阿姨說她兒子在你們設計院工作,叫晏辰林,你認識嗎?”
蘇梓洛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收緊:“媽,他……”
“聽說剛結婚,媳婦是高中同學呢,叫陳雪,你有印象嗎?”母親絮絮叨叨地說著,“陳阿姨還說,當年要不是他非要報咱們市的大學,本來能去北京的……”
后面的話,蘇梓洛沒聽清。她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,突然想起高中最后一個冬天,晏辰林在教室后面的黑板報上寫“金榜題名”,粉筆灰落在他肩頭,像落了層薄雪。那時她以為,他的未來里不會有她的位置,卻沒發(fā)現(xiàn),他曾悄悄朝著她的方向,走了很遠的路。
熱水壺的鳴笛聲刺破寂靜,蘇梓洛站起身,把招聘簡章小心翼翼地夾回素描本里。原來有些奔赴,藏在彼此看不見的時光里,等發(fā)現(xiàn)時,早已錯過了交匯的站臺。就像這場雪,落在不同的城市,覆蓋了當年未說出口的惦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