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日后的天瀾國,紅綢從皇城宮墻一路鋪到朱雀大街盡頭,宛如連綿的云霞落滿人間。
沿街燈籠串成星河,百姓們踩著晨露擠在街旁,連酒樓的飛檐上都趴著孩童,手里攥著金粉紅紙屑,望著那支綿延十里的送親隊伍——十二匹雪色天馬馱著鎏金箱籠。
珍珠流蘇拖過紅毯,碾出細碎的脆響;百抬嫁妝里,琉璃鏡映著天光,寶石鳳冠流光溢彩,最惹眼的是那頂鎏金紅轎,轎簾繡滿百鳥朝鳳,隨著轎夫的腳步輕輕晃出金芒。
吉時敲過三響,攝政王府的朱漆大門“吱呀”敞開大門
宗政御風立于階前,一身紅袍比霞光更烈,衣擺金線繡就的日月同輝紋樣流轉(zhuǎn),發(fā)間玉冠綴著細碎紅寶石,晃得他琥珀色眼眸添了幾分暖意——這是天瀾百姓從未見過的模樣,褪去了往日的冷肅,倒像淬了人間煙火。
轎中的白悅梨正撫著嫁衣上的青鸞刺繡,絲線里摻的金箔在昏暗中閃爍。
那日宗政御風盯著繡娘趕工的模樣忽然浮現(xiàn)在眼前,她指尖微蜷,轎簾已被輕輕掀開。
“來了”宗政御風的聲音帶著笑意,掌心朝上穩(wěn)穩(wěn)遞來,比七日前在城門口更顯篤定。
白悅梨搭上他的手,紅蓋頭邊緣的珍珠掃過他手背,像串細碎的心跳。
跨火盆時,他刻意放慢腳步,用紅袍下擺擋住飛濺的火星;踩馬鞍時,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,燙得她耳尖發(fā)紅。
禮官想上前攙扶,卻被他眼風止住——這一路,他要親自護著她走。
帝皇殿前,百官肅立。
皇帝望著階下并肩而來的兩人,忽然想起三日前深夜,那位素來萬事不縈懷的攝政王,竟捧著兩國典章來問:“鳳鸞嫁衣的規(guī)矩,與天瀾可有不同?”
彼時燭火映著他認真的側臉,哪還有半分冷硬。
空中忽然飛起無數(shù)鸞鳥,是從鳳鸞國隨嫁的神鳥,繞著紅綢盤旋鳴唱。
禮官高喊“拜天地”時,宗政御風執(zhí)起白悅梨的手,將鳳形戒指套入她指尖——那戒指與他指間的龍紋戒本是同塊暖玉,此刻在陽光下交相輝映。
“從今日起,你便是我的攝政王妃”他望著她被蓋頭遮去大半的容顏,聲音穿透殿宇,落在百官耳中“孤在此立誓,此生唯你一人,永不相負”
白悅梨的聲音輕得像羽毛,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:“我亦然”
拜天地時,他彎腰的瞬間,熱氣拂過她耳畔:“往后天瀾的每一條街,夫君都陪你慢慢逛”
送入洞房后,宗政御風揮退眾人,執(zhí)著紅秤桿的手微微發(fā)緊。
挑開蓋頭的剎那,他呼吸驀地一滯——白悅梨的紫眸盛著滿室燭火,比那晚護城河面的雙星更亮,銀發(fā)上的水晶簪與他送的青鸞玉簪交輝,晃得人移不開眼。
“殿下……”她剛開口,就被他握住手腕。
“該叫夫君了”他低頭,鼻尖蹭過她鬢角,紅袍掃過她的嫁衣
白悅梨的臉頰騰地紅了,像落了滿頰的胭脂。
窗外忽然炸開煙花,金紅光芒映在窗紙上,如同撒了一地星火。
她望著他眸中自己的倒影,忽然懂了——那些年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,原是在等一場心甘情愿的奔赴。
紅燭燃了一夜,晨光透過窗欞照進來時,正落在交握的兩只手上。
一只骨節(jié)分明,帶著常年握劍的力量;一只白皙纖細,指尖還沾著昨夜的胭脂。
這場驚動兩國的大婚,終究不是世人眼中的“百年之好”那么簡單。
于宗政御風而言,是等了半生的心動;于白悅梨而言,是跨越國界的歸宿。
而天瀾國的百姓們會記住,那個冷硬如冰的攝政王,在大婚那日,眼里的溫柔,比滿城的紅綢還要熾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