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：星塵灌溉的麥田

契約重鑄后的第三個滿月，艾拉在黎明時分被麥穗的輕響喚醒。她推開木屋的窗，看見黑荊棘林的輪廓在晨霧中泛著淡金色的光暈，精靈們正提著星塵編織的籃子，將閃爍的粉末撒向村莊的麥田。萊奧站在田埂中央，銀發(fā)被朝陽染成蜜糖色，他揮手時，一道星塵弧線劃過天空，落在艾拉的窗臺上，化作朵會發(fā)光的矢車菊。

“今天是‘共生祭’?！比R奧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，他倚著門框，手里拿著件新做的斗篷，斗篷的襯里繡著與艾拉胎記相同的橡樹葉，“按照古老的約定，人類要向森林獻祭最飽滿的果實，精靈則會回贈能抵御災(zāi)害的星塵種子?！?/p>

艾拉接過斗篷時，指尖觸到布料里嵌著的細(xì)小水晶，水晶隨著她的呼吸微微發(fā)燙?！按謇锏睦先苏f，五十年沒舉辦過共生祭了?！彼稻o斗篷的系帶，斗篷邊緣立刻展開層透明的屏障，擋住了晨露的濕氣，“他們還在害怕精靈的魔法?！?/p>

萊奧輕笑一聲，轉(zhuǎn)身朝麥田走去：“恐懼源于未知，但今天過后，他們會明白，魔法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自然法則?！彼哪_步在田埂上留下發(fā)光的足跡，足跡經(jīng)過的地方，麥穗自動排列成與祭壇水晶相同的紋路。

當(dāng)村民們推著裝滿果實的推車來到森林邊緣，艾拉注意到人群里少了鐵匠湯姆的身影。她想起昨天去送契約文書時，湯姆正對著熔爐發(fā)呆，他的鐵砧上放著把未完成的劍，劍身上刻著防御精靈的符文——那是五十年前戰(zhàn)爭時期的遺留工藝。

“他還在記恨祖父?！贝彘L老嘆了口氣，將一籃蘋果放在新立的共生石碑前，“當(dāng)年湯姆的祖父在戰(zhàn)爭中失去了左臂，湯姆從小聽著仇恨的故事長大?！?/p>

話音未落，麥田深處突然傳來鐵器碰撞的巨響。艾拉與萊奧對視一眼，立刻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。穿過層層麥浪后，他們看見湯姆正舉著錘子砸向萊奧的弟弟——年輕的精靈萊納斯，萊納斯的翅膀被鐵網(wǎng)纏住，星塵正從傷口處不斷滲出。

“放開他！”艾拉抽出匕首，契約符文在陽光下亮起，“共生祭上禁止任何傷害！”

湯姆的眼睛通紅，他扔掉錘子，從懷里掏出半塊燒焦的布料：“這是我祖父的遺物！”布料上留著精靈魔法灼燒的痕跡，“你們的星塵根本不是禮物，是詛咒的前奏！”他突然指向萊納斯，“昨天他在我家鐵匠鋪周圍徘徊，肯定是想放火燒了我的鋪子！”

萊納斯掙扎著搖頭，翅膀的傷口讓他說不出話。萊奧的眼神沉了下來，星塵在他掌心凝聚成球狀：“精靈從不主動傷害生命，萊納斯只是想看看人類鍛造鐵器的方法，他對你們的‘火焰魔法’很感興趣?！?/p>

艾拉突然注意到湯姆鐵砧上的劍，劍刃的弧度與精靈翅膀的骨骼結(jié)構(gòu)驚人地相似。她想起祖母日記里的記載：“最初的鐵器，是精靈用星塵混合礦石鍛造的，既堅韌又能傳導(dǎo)魔法?！?/p>

“把劍給我?！彼龑氛f，同時解開萊納斯身上的鐵網(wǎng)。萊納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，翅膀的傷口在接觸到她的斗篷時，立刻被淡金色的光芒包裹，開始愈合。

艾拉握住劍柄，將劍舉到陽光下。劍身上的防御符文在陽光中顯形，與萊奧水晶墜子的紋路隱隱呼應(yīng)?！澳憧催@些符文?！彼钢牡倪B接處，“這不是防御精靈的魔法，是引導(dǎo)星塵流動的通道——你祖父的劍，本來是為了讓人類與精靈共同使用而鍛造的?！?/p>

湯姆愣住了，他接過劍反復(fù)查看，突然蹲下身捂住臉：“父親騙了我……他說這劍是用來殺精靈的?！?/p>

萊奧走到他身邊，將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：“戰(zhàn)爭中雙方都有傷痛。”星塵從他掌心涌出，在湯姆面前拼出戰(zhàn)爭的畫面：人類舉著精靈鍛造的劍砍倒古樹，精靈為了保護家園釋放了失控的魔法，雙方都在仇恨中失去了最初的本心，“但契約已經(jīng)重鑄，我們可以像這樣——”他示意萊納斯，年輕的精靈接過湯姆的錘子，星塵附著在錘頭上，輕輕一下就將塊粗鐵敲打成薄如蟬翼的鐵片，“用各自的優(yōu)勢，創(chuàng)造出更美好的東西?！?/p>

共生祭的儀式在午后正式開始。艾拉站在共生石碑前，將村民們貢獻的果實倒進星塵編織的籃子，萊奧則將籃子舉過頭頂，果實落地時突然發(fā)芽，長成枝葉纏繞的果樹，樹上結(jié)著人類的蘋果與精靈的星塵漿果。

“這是‘共生樹’。”萊奧解釋道，“它的根系會同時吸收森林的魔法與村莊的土壤養(yǎng)分，結(jié)出的果實既能讓人類更健康，也能增強精靈的魔法親和力?！彼乱活w雙色果實遞給湯姆，“嘗嘗看，仇恨的味道該被替換了?！?/p>

湯姆猶豫著咬了一口，眼睛突然亮了起來——果實的甜汁里混著淡淡的星塵味，像陽光融化在蜜糖里。他突然轉(zhuǎn)身跑回鐵匠鋪，片刻后扛著一把新劍回來，劍身上刻著橡樹葉與星塵交織的花紋：“這是我為共生祭做的禮物，送給……送給萊納斯?！?/p>

萊納斯接過劍時，劍身上的花紋突然亮起，星塵順著他的手臂流淌，在他背后展開一對更加強健的翅膀。全場爆發(fā)出歡呼，村民們紛紛涌上前，讓精靈們在他們的農(nóng)具上刻下共生符文，精靈們則拉著人類去森林里，學(xué)習(xí)如何用星塵培育耐干旱的作物。

黃昏時分，艾拉坐在共生樹的樹蔭下，看著萊奧教孩子們用星塵畫畫。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舉著畫跑來，畫上是人類與精靈手拉手站在麥田里，天空中飄著一半是云朵、一半是星塵的奇怪東西?！叭R奧哥哥說，這叫‘共生日落’。”小女孩指著天空，夕陽果然正與森林的星塵交融，化作片粉紫相間的晚霞，“以后每天都會有哦?！?/p>

艾拉抬頭時，萊奧坐到她身邊，水晶墜子與她的匕首輕輕碰撞，發(fā)出風(fēng)鈴般的聲響?！捌跫s的力量比我想象的更強?！彼h(yuǎn)處正在融合的森林與村莊，“你祖母當(dāng)年說的沒錯，當(dāng)人類與精靈真正心意相通，這片土地會綻放出連魔法都無法企及的生機?！?/p>

夜幕降臨時，共生樹的枝葉間突然亮起無數(shù)光點，那是被星塵吸引來的螢火蟲，它們與精靈的星塵交織，在樹上拼出巨大的契約符文。艾拉握住萊奧的手，人類的體溫與精靈的微涼指尖相觸的瞬間，符文突然落下，在每個人的手心烙下細(xì)小的印記——人類的印記是綠色的橡樹葉，精靈的印記是銀色的星塵，兩種印記碰在一起時，會開出小小的光花。

“這是契約的祝福。”萊奧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明亮，“它會提醒我們，無論遇到什么困難，都要記得今天的麥田，記得彼此眼中的信任?！?/p>

艾拉望著遠(yuǎn)處正在星塵下安睡的村莊，突然明白祖母為何愿意用生命守護契約——真正的守護，從來不是孤獨的犧牲，是像這樣，讓不同的生命在理解與信任中，長出彼此需要的根須，共同抵御世間的風(fēng)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