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房門關(guān)上,隔絕了嚴(yán)浩翔和賀峻霖離去的腳步聲。巨大的寂靜瞬間籠罩下來,像一層無形的膜,包裹著消毒水的味道和殘留的緊張氣息。我背靠著冰冷的門板,手里緊緊攥著那個黑色的警報器,金屬外殼硌著掌心,卻傳遞著嚴(yán)浩翔留下的、滾燙的守護感。
“等我回來。”
他最后那句話,低沉、嘶啞,帶著不容置疑的承諾,在寂靜中反復(fù)回響。
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,一下,又一下??謶植⑽聪В帜菑埮で偪竦哪樅烷T縫下塞進來的挑釁紙條,像冰冷的陰影盤踞在角落。但手里警報器的重量,床上速寫本翻開的那一頁——扭曲笑臉旁那個被他咬掉一口的金黃橙子,還有那句“我們的糖”,像三根堅韌的繩索,牢牢錨定了我搖搖欲墜的心神。
我走到窗邊,再次小心地拉開窗簾一角。樓下,醫(yī)院花園里多了許多穿著便衣、神情警惕的身影,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。遠(yuǎn)處,幾輛沒有警燈卻透著肅殺氣息的黑色車輛早已匯入車流,消失在城市的方向。嚴(yán)浩翔就在其中一輛車上,奔向那個名為“光影藝術(shù)工作室”的、林默的巢穴。
風(fēng)暴的中心,已經(jīng)轉(zhuǎn)移。
我拉上窗簾,房間重歸昏黃。不能干等。我坐回床邊,拿起速寫本和炭筆。筆尖落在紙上,卻不知該畫什么。腦海里全是嚴(yán)浩翔轉(zhuǎn)身離開時緊繃的側(cè)影,額角紗布下的冷硬線條,還有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擔(dān)憂和決絕。
炭筆無意識地在紙上劃過。線條勾勒出他寬闊的肩膀,挺直的背脊,還有……他塞給我警報器時,指尖那微糙的觸感。畫著畫著,心里的不安似乎隨著筆尖的游走,一點點沉淀下來。
時間在寂靜中緩慢流淌。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被拉長。耳朵不受控制地捕捉著門外走廊的一切聲音:安保規(guī)律的巡邏腳步聲,護士推著治療車經(jīng)過的轱轆聲,遠(yuǎn)處病房傳來的模糊人聲……任何一點異常的聲響都讓我神經(jīng)緊繃。
口袋里的橙子糖只剩下最后一顆了。我摸出來,看著掌心金黃色的糖果。清甜的香氣似乎能帶來一絲慰藉。我沒有立刻吃,只是握著它,感受著糖紙微涼的觸感和糖塊的硬實。這是他的糖,是他笨拙卻真實的守護印記。
就在我握著糖,心神不寧地看著速寫本上未完成的線條時——
“嗚——嗚——嗚——!??!”
一陣極其尖銳、穿透力極強的警報聲毫無預(yù)兆地在我手中炸響!是那個黑色警報器!它頂端的紅色按鈕瘋狂閃爍,刺耳的蜂鳴瞬間撕裂了病房的寂靜!震得我耳膜生疼!
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緊!瞬間停止了跳動!巨大的恐懼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!林默?!她來了?!她在攻擊哪里?!是工作室那邊出事了?!還是……她聲東擊西,目標(biāo)還是這里?!
大腦一片空白!嚴(yán)浩翔的叮囑在警報的尖嘯中變得無比清晰:“有任何不對勁,立刻按下去!”
我?guī)缀跏菓{著本能,在警報器響起的第一秒,就用盡全身力氣,死死按住了那個瘋狂閃爍的紅色按鈕!按下去!按下去!通知他!通知所有人!
刺耳的警報聲持續(xù)不斷地尖叫著!像一把冰冷的錐子扎進神經(jīng)!我渾身冰涼,握著警報器的手抖得像風(fēng)中的落葉,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耳朵,身體蜷縮起來,驚恐地看向緊閉的房門!仿佛下一秒,那扇門就會被暴力破開!
“砰!”
病房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開!不是林默!是兩名全副武裝、神情冷峻的安保!他們端著防護盾牌和電擊棍,瞬間沖了進來,目光如電掃視房間!
“蘇小姐!!” 其中一人看到蜷縮在床邊、臉色煞白的我,立刻吼道,“情況?!”
“警……警報……它自己響了!” 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指著手里還在瘋狂尖叫的警報器。
“收到!原地警戒!” 安保立刻通過對講機匯報,“C區(qū)7號病房警報觸發(fā)!蘇小姐安全!重復(fù),蘇小姐安全!請求技術(shù)支援檢查設(shè)備!”
另一名安保迅速檢查了窗戶、門鎖和房間角落,確認(rèn)沒有入侵痕跡。刺耳的警報聲還在持續(xù),像魔音灌耳。
幾秒鐘后,對講機里傳來賀峻霖急促的聲音,帶著巨大的驚怒和一絲……難以置信的后怕:“收到!警報源是聯(lián)動觸發(fā)!不是曉曉那邊!是工作室!浩翔他們遭遇埋伏!有爆炸!重復(fù)!光影工作室遭遇爆炸和陷阱!警方有傷亡!浩翔……浩翔通訊暫時中斷!”
工作室!爆炸!陷阱!通訊中斷!
這幾個詞像重錘狠狠砸在我心上!嚴(yán)浩翔!他出事了?!巨大的恐慌瞬間吞噬了所有理智!我猛地站起來,手里的警報器差點掉在地上!
“翔哥!翔哥怎么樣了?!” 我對著安保的對講機嘶喊,聲音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。
“情況不明!正在全力確認(rèn)!曉曉!待在原地!鎖好門!我們馬上過來!” 丁程鑫的聲音也插了進來,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緊張和焦慮。
安保立刻退了出去,反手關(guān)上門。刺耳的警報器終于被賀峻霖那邊遠(yuǎn)程關(guān)閉,尖銳的蜂鳴聲戛然而止。但死寂的房間里,那恐怖的余音仿佛還在回蕩。
我僵在原地,渾身冰冷,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。手里的警報器變得無比沉重。爆炸……陷阱……通訊中斷……嚴(yán)浩翔……他怎么樣了?他受傷了嗎?他……
巨大的恐懼和無助像冰冷的潮水將我淹沒。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,視線瞬間模糊。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一個大洞,冷風(fēng)呼呼地往里灌。
“翔哥……” 我跌坐在床邊,捂著臉,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里漏出來。速寫本掉在地上,畫著他背影的那一頁攤開著,旁邊是他畫下的金黃橙子。
就在這時,被我攥在手心、幾乎要被捏碎的那顆橙子糖,糖紙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破裂聲。清甜的橙子香氣,混著我眼淚的咸澀,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。
我攤開手心。那顆金黃色的糖果,糖紙被我捏得皺巴巴,沾著冷汗和淚水。看著那顆小小的糖,嚴(yán)浩翔的臉清晰地浮現(xiàn)在眼前——他塞給我糖時沒什么表情的臉,他含著糖時腮幫微鼓的模樣,他鄭重收起糖紙放進心口的動作,他畫下那個被咬掉一口的橙子時說“我們的糖”時的眼神……
心口的劇痛和恐懼,被這熟悉的甜味和回憶撕開了一道口子。他不是一個人!丁哥、賀兒哥、警方……他們都在!他那么厲害,他答應(yīng)過會回來!
我顫抖著手,剝開那顆被捏得有些變形的橙子糖。糖紙粘在糖塊上,我小心地撕開,露出里面橙黃色的糖果。然后,我將那顆帶著淚水咸澀的糖果,放進了嘴里。
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彌漫開,帶著一絲撫慰的涼意,混合著眼淚的咸,形成一種奇異的味道。那熟悉的甜味,像一道微弱卻堅定的光,穿透了冰冷的恐懼和無助的黑暗。
我用力地、一下一下地嚼著那顆糖。甜味在口腔里擴散,仿佛在汲取著嚴(yán)浩翔留下的力量和承諾。眼淚依舊在流,但身體不再像剛才那樣冰冷僵硬。
我彎腰撿起地上的速寫本。翻到畫著他背影和金黃橙子的那一頁。我拿起炭筆,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,在那個被咬掉一口的橙子旁邊,一筆一劃地、用力地寫下:
「平安。」
兩個字,寫得歪歪扭扭,卻帶著我全部的祈求和信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