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云層漸漸壓低,原本明亮的天光被灰藍色吞沒。沈星辭剛把檢測機構(gòu)的聯(lián)系方式發(fā)給施工隊,窗外就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,豆大的雨點敲在玻璃上,很快連成一片水幕。
“這雨下得真急。”陸野站在窗邊看了一眼,轉(zhuǎn)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,“我去趟工地,昨天新鋪的防雨布不知道牢不牢?!?/p>
沈星辭抬頭叫住他:“雨太大了,等停了再去?!彼粗懸案觳采线€沒完全消退的淤青——那是昨天在現(xiàn)場幫工人搬材料時不小心撞的,眉頭微微蹙起,“你的傷不能淋雨?!?/p>
“沒事,我?guī)??!标懸澳闷饓堑拈L柄傘,指尖在傘柄的磨損處摩挲了一下,“老磚堆那邊要是積水,之前的防潮處理就白費了。放心,我快去快回?!?/p>
話音未落,他已經(jīng)推門沖進了雨里。沈星辭追到窗邊,看著那個穿著深色外套的身影在雨幕里越跑越遠,直到拐進工地入口的小巷才消失。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,是林溪發(fā)來的消息:“承重檢測機構(gòu)明天上午到,需要你和陸野都在現(xiàn)場對接。”
沈星辭回復(fù)“好”,視線卻沒離開窗外。雨勢絲毫沒有減小,反而隨著夜色漸深越來越猛,風(fēng)聲卷著雨聲拍打著窗戶,像是有無數(shù)雙手在玻璃上亂抓。他拿起手機想給陸野打電話,又怕打擾他干活,指尖在撥號鍵上懸了很久,最終還是放下了。
辦公室的時鐘滴答作響,墻上的項目進度表在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。沈星辭翻開施工日志核對明天的流程,目光卻總?cè)滩蛔★h向門口。不知過了多久,門鎖傳來轉(zhuǎn)動的聲音,渾身濕透的陸野推門走了進來,雨水順著他的發(fā)梢滴落,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水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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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么樣?”沈星辭立刻起身迎上去,遞過毛巾。
“沒事,防雨布都加固好了,排水溝也疏通了?!标懸敖舆^毛巾擦著臉,說話時帶著點喘,“就是剛才在巷口看到個奇怪的人,鬼鬼祟祟地往工地里瞅,我問他干啥,他掉頭就跑了?!?/p>
沈星辭的心沉了一下:“看清長相了嗎?”
“戴著帽子和口罩,沒看清?!标懸鞍褲裢馓酌撓聛泶钤谝伪成?,忽然咳嗽了兩聲,“可能是附近的居民吧,下雨天路過而已?!?/p>
沈星辭沒說話,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杯熱水遞給他,指尖無意中碰到他的手腕,冰涼的觸感讓他皺緊了眉:“去洗個熱水澡,我辦公室有備用的干凈衣服。”他頓了頓,補充道,“是之前備著加班穿的,沒穿過。”
陸野愣了愣,接過水杯的動作慢了半拍:“哦,好?!?/p>
等陸野拿著衣服走進休息室,沈星辭立刻撥通了保安室的電話,讓他們調(diào)一下巷口的監(jiān)控。掛了電話,他看著窗外依舊瓢潑的大雨,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來。那個跑路的前包工頭還沒找到,今天突然出現(xiàn)的陌生人,會和他有關(guān)嗎?
休息室的門開了,換好衣服的陸野走出來,頭發(fā)濕漉漉地搭在額前,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些。沈星辭把剛找出來的感冒藥放在桌上:“吃一片預(yù)防一下,別真感冒了。”
“我身體好著呢?!标懸白焐险f著,還是乖乖拿起藥片就水咽了下去。他瞥見沈星辭桌上的監(jiān)控截圖申請單,猶豫了一下開口,“你是不是在擔(dān)心那個陌生人?”
沈星辭抬眸看他,點了點頭:“小心點總是好的?!?/p>
陸野走到他身邊坐下,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襯衫傳過來:“別想太多,有我在呢。明天檢測機構(gòu)來了,咱們把正事辦好,其他的事我來盯著?!?/p>
沈星辭看著他眼里的認(rèn)真,心里的焦慮悄悄散了些。窗外的雨聲漸漸小了,月光從云層的縫隙里漏出來,照亮了桌上那枚老磚吊墜,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。
“對了,”陸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從口袋里掏出個小袋子,“剛才在工地撿到的,看著像從墻上掉下來的碎片,挺特別的?!?/p>
袋子里裝著一塊巴掌大的老磚碎片,邊緣還帶著模糊的花紋。沈星辭拿起來對著光看了看,指尖拂過那些歲月留下的痕跡,忽然笑了:“這是民國時期的‘梅花磚’,沒想到還能找到碎片?!?/p>
陸野湊過來看,肩膀輕輕碰到他的胳膊:“那留著?說不定以后能當(dāng)紀(jì)念。”
“嗯,留著?!鄙蛐寝o把碎片小心地收進抽屜,抬頭時剛好對上陸野的目光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,晚風(fēng)帶著濕潤的空氣吹進來,兩人之間的沉默里,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悄悄發(fā)芽。
夜色漸深,辦公室里只剩下臺燈的暖光。沈星辭看著陸野趴在桌上打盹的側(cè)臉,伸手拿過自己的外套輕輕蓋在他身上。月光落在陸野的睫毛上,投下淡淡的陰影,像一只安靜棲息的蝶。
他拿起手機,保安室的消息剛好發(fā)來:監(jiān)控角度不好,沒拍到陌生人的正臉。沈星辭盯著屏幕看了幾秒,輕輕嘆了口氣。不管那個人是誰,他都不會讓任何人破壞這個項目,破壞眼前這份來之不易的安穩(wěn)。
掌心的溫度仿佛還停留在剛才碰到陸野手腕的瞬間,沈星辭低頭看了看胸前的吊墜,在心里默默說了一句:明天,一定要順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