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陽的秋意比學(xué)校來得更濃些。白馬寺的紅墻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,墻角的銀杏剛開始泛黃,風(fēng)一吹,落下來的葉子像撒了把碎金。
祁楠站在齊云塔下,仰頭看著這座千年古塔。塔身上的磚縫里長著幾叢青苔,記錄著時光的痕跡?!澳憧催@塔的結(jié)構(gòu),”她指著塔身的收分,“從下到上慢慢內(nèi)收,既穩(wěn)定又好看,古人的建筑智慧真讓人驚嘆?!?/p>
席燼拿出隨身攜帶的卷尺,小心翼翼地測量著塔基的尺寸?!皟A斜度比資料記載的小了0.3度,”他在筆記本上記錄著,“可能是近年來加固維護的效果?!?/p>
“你連這個都要記?”祁楠笑著打趣,“出來玩也不忘你的物理分析?!?/p>
“這叫專業(yè)習(xí)慣?!毕癄a合上筆記本,牽起她的手,“去看你想看的唐代造像吧,聽說最近剛完成修復(fù)?!?/p>
毗盧殿里的造像果然讓人驚艷。佛像面容慈悲,衣紋流暢如流水,雖然歷經(jīng)千年,色彩依舊能看出當(dāng)年的絢爛。祁楠看得入神,指尖幾乎要碰到冰冷的石壁。
“小心點,”席燼輕輕拉住她,“別碰壞了。”他從背包里拿出相機,“我?guī)湍闩膹堈眨头鹣窈蟼€影。”
祁楠站在佛像前,笑著比了個剪刀手??扉T按下的瞬間,她忽然覺得,自己和這尊佛像之間,仿佛有某種跨越時空的連接——他們都在時光里停留,也都在時光里向前。
中午在民宿休息時,祁楠收到秦婉瑜發(fā)來的照片。照片里,劉時舉著個奇形怪狀的儀器,正在博物館的展柜前比劃,秦婉瑜站在旁邊,一臉無奈又好笑的表情。配文是:“某技術(shù)控試圖用他的‘防震裝置’給唐三彩做體檢,被館長追著打。”
祁楠笑著把照片拿給席燼看,他也忍不住笑:“劉時這股子勁頭,要是用在正途上,說不定真能搞出點名堂。”
“他也就是在婉瑜面前才這么折騰。”祁楠回復(fù)了個“哈哈”的表情,“說起來,他們倆什么時候能像我們一樣,定下來???”
“快了吧,”席燼看著她,“上次劉時偷偷問我,哪里的鉆戒款式適合‘有點兇但很可愛的女生’。”
祁楠的眼睛亮了:“真的?那太好了!”
下午去逛老街時,祁楠被一家賣拓片的小店吸引。老板是位白發(fā)老人,正在慢悠悠地拓著一張《龍門二十品》的復(fù)刻版。祁楠看得入神,忍不住也想試試。
老人耐心地教她:“手腕要穩(wěn),力道要勻,就像給熟睡的嬰兒蓋被子,既要蓋好,又不能吵醒他?!?/p>
祁楠學(xué)得認(rèn)真,席燼就在旁邊看著,時不時幫她調(diào)整一下姿勢。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們身上,老人看著這一幕,忽然笑著說:“小年輕真好,像這拓片上的字,經(jīng)得起時光磨?!?/p>
離開小店時,祁楠手里捧著自己拓的那張“永”字,雖然不算完美,卻格外珍貴。席燼把它小心翼翼地卷起來,放進背包:“回去裝裱起來,掛在我們的書房里?!?/p>
“我們的書房?”祁楠愣了愣。
“嗯,”席燼點頭,語氣自然,“我在學(xué)校附近租了個房子,帶書房的,等你忙完這陣,我們一起布置?!?/p>
祁楠的心跳漏了一拍,臉頰發(fā)燙。原來他早就計劃好了未來的模樣,把她穩(wěn)穩(wěn)地放進了每一個細(xì)節(jié)里。
傍晚的白馬寺響起晚鐘,鐘聲悠揚,回蕩在整個寺院里。祁楠和席燼站在大雄寶殿前,看著夕陽給佛像鍍上一層金光。
“你說,千年前的人敲響這口鐘時,會在想些什么?”祁楠輕聲問。
“或許在祈愿平安,或許在期待未來,”席燼握住她的手,“就像我們現(xiàn)在一樣?!?/p>
祁楠靠在他肩上,聽著鐘聲慢慢消散在風(fēng)里。她知道,這鐘聲不僅是歷史的回響,也是他們未來的序章。就像這白馬寺的千年銀杏,會年復(fù)一年地抽出新芽,他們的故事,也會在時光里繼續(xù)生長,長出更多溫柔的細(xì)節(jié),更多篤定的瞬間。
回去的路上,祁楠看著窗外掠過的風(fēng)景,忽然想起剛認(rèn)識席燼時的那個夏天。那時的她怎么也想不到,這場始于補習(xí)班的相遇,會綿延出這么長的路,從習(xí)題冊到拓片集,從校園到洛陽,從青澀的喜歡到篤定的相守。
而這條路,還遠遠沒有走到盡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