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2年11月，杭州

夜色像塊浸了墨的布，沉甸甸的壓在十個(gè)少年剛落腳的土地上。白天的喧囂和混亂還沒徹底沉淀，耳邊偶爾能傳來兄弟們收拾東西的磕碰聲音，聲音清脆而又雜亂，像是在訴說著一天的疲憊；又或是壓抑的嘆息，那嘆息聲帶著無奈和不甘，在夜色中悠悠飄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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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少熙把自己摔在和兄弟們一起臨時(shí)搭起的木板床上，后背硌得生疼，心里那股無名火卻燒得更旺。來之前他設(shè)想過辛苦，卻沒想過是這種近乎原始的窘迫——沒有像樣的房子，桌子是缺腿的，連張能躺平的床都湊不齊。他本就不是熱絡(luò)的性子，這會兒被環(huán)境一逼，孤僻感像藤蔓似的纏上來，勒得他喘不過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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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(fā)，悄悄摸出煙和打火機(jī)，起身溜出了宿舍。鏡頭拍不到的角落在夜色里像個(gè)沉默的黑洞，他走到集裝箱后面，剛想點(diǎn)煙，卻看見地上蹲著個(gè)影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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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何浩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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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少熙愣了一下。這幾天相處下來，在他眼里，他這個(gè)最小的哥哥一直是另一副樣子——永遠(yuǎn)帶著笑，聲音亮亮的，哪怕大家都累得直不起腰，他也能梗著脖子說“沒事，慢慢來”，被訓(xùn)了也只是輕描淡寫，笑嘻嘻的說明天繼續(xù)加油，像個(gè)不知疲倦的小太陽?？裳矍斑@個(gè)人，背微微弓著，煙火在他指尖明明滅滅，映出側(cè)臉線條里難得的疲憊，連那股子陽光勁兒都像是被夜色洗褪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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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也來躲清凈？”陳少熙先開了口，聲音有點(diǎn)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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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浩楠抬頭看他，眼里閃過一絲驚訝，隨即揚(yáng)起他那招牌的走丟小狗笑，只是那笑意沒到眼底：“嗯，有點(diǎn)睡不著。”

陳少熙開了句玩笑：“我以為這地方只有我知道呢。”

何浩楠笑了笑：“那可不一定是誰先發(fā)現(xiàn)的喔，我已經(jīng)來了兩個(gè)晚上啦?！焙魏崎丝跓煟f話還是軟軟糯糯的，卻讓陳少熙心揪了一下。他情緒有點(diǎn)復(fù)雜，站在那看著何浩楠的背影，沒說話。

何浩楠見他站著沒動，往旁邊挪了挪，給陳少熙騰出點(diǎn)位置，“抽嗎？”

陳少熙沒拒絕，挨著他蹲下，點(diǎn)了根煙。煙霧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，帶著點(diǎn)嗆人的味道，卻奇異地緩和了空氣中的緊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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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想到這么苦吧？”何浩楠先開了口，語氣里帶著點(diǎn)自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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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?！标惿傥鯌?yīng)了一聲，沒多說。他其實(shí)想問“你也會覺得累嗎”，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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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浩楠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，笑了笑，彈了彈煙灰：“別看我這樣，白天喊得歡，晚上也得偷偷緩口氣?！彼D了頓，轉(zhuǎn)頭看向陳少熙，“你是不是也覺得……有點(diǎn)熬不??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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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少熙沒回答，只是吸了口煙。夜色里，何浩楠的眼睛很亮，不像白天那樣帶著安撫人的刻意，反而有種坦誠的溫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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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正常，”何浩楠沒等他回應(yīng)，自顧自地說，“大家剛來都這樣。但你看啊，房子能修，桌子能拼，床也能慢慢弄好?？倳闷饋淼??！彼f這話的時(shí)候，聲音輕輕的，不像白天那樣帶著鼓動性，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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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少熙看著他指尖的煙火，心里那股暴躁勁兒不知怎么就下去了點(diǎn)。他忽然覺得，原來小太陽也有需要躲起來充電的時(shí)候，而自己好像……沒那么孤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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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，”他又應(yīng)了一聲，這次的聲音里少了點(diǎn)戾氣，“會好起來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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煙蒂被摁滅在地上，兩人沒再多說，就這么并排蹲在集裝箱后面，聽著遠(yuǎn)處的蟲鳴和兄弟們模糊的說話聲，夜色好像也沒那么難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