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深吸一口氣，推開了何浩楠房間的門。少年正靠在床頭，不知在想什么，聽見動靜抬頭看來，眼睛亮得像裝了星星：“少熙，湯好了嗎？”

陳少熙走過去，把碗遞給他，聲音放得很柔：“小心燙?！?/p>

看著何浩楠低頭喝湯的樣子，很乖，陳少熙忽然覺得，那些藏在暗處的心思，那些無聲的較量，或許都沒那么重要了。

陳少熙坐在床邊的凳子上，脊背挺得筆直，眉頭微蹙著，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何浩楠臉上。他剛用濕毛巾給人擦了擦手，那副嚴肅的樣子，倒像是在審什么重要案子。

何浩楠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，又覺得這緊繃的氣氛好笑，便撐著身子坐起來些，靠在床頭，故意拖長了調(diào)子，用帶著點鼻音的撒嬌語氣說：“少熙，叫我聲哥哥聽唄，我都好久沒聽到了～”他說著，還往陳少熙那邊湊了湊，眼睛彎成月牙，像只討糖吃的小貓。

陳少熙果然愣了，耳尖“騰”地紅了，像是被這聲軟乎乎的撒嬌燙到。他張了張嘴，半天沒說出話，最后才從喉嚨里擠出來兩個字，聲音細得像蚊子哼：“楠哥?！?/p>

“欸～”何浩楠應得脆生生的，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，捧著碗小口小口喝起湯來，看得出來是真高興。

陳少熙看著他乖乖吃飯的樣子，睫毛垂下來，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，臉頰因為剛喝了熱湯泛著淡淡的粉，心里那點因廚房對話而起的沉郁，忽然就散了些。他盯著那截露在外面的脖頸，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，聲音輕得像嘆息：“哥哥，為什么不多看看我呢？”

話一出口，他就后悔了。

何浩楠喝湯的動作猛地停了，湯匙懸在半空，湯汁順著邊緣滴落在碗里，濺起細小的水花。他緩緩抬頭，原本含著笑意的眸子瞬間褪去了光彩，里面清晰地映出陳少熙的影子，還有藏不住的驚恐，像被踩住尾巴的兔子，眼神下意識地往旁邊瞟。那眼神里的慌亂和逃避，像盆冰水兜頭澆在陳少熙心上，瞬間涼透了。

原來他都知道。

陳少熙別開臉，喉嚨發(fā)緊，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，帶著點自嘲的笑意，伸手給何浩楠掖了掖被角：“沒事，你當沒聽見就好?！?/p>

何浩楠卻慢慢放下了碗，雙手交疊著放在膝蓋上，指尖用力絞在一起，指節(jié)泛白。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，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變得聒噪起來。過了好一會兒，他才低聲開口，聲音輕得像怕被風吹走：“少熙，我害怕…”

陳少熙猛地抬頭，懵了。害怕？他害怕自己？心臟像被針扎了一下，密密麻麻地疼。

“我知道你的秘密，”何浩楠的手指絞著被子，聲音帶著點哽咽，“那天晚上……我沒完全睡著。我聽見你和二哥說話了?！?/p>

陳少熙的心臟驟然縮緊。

“我怕，”何浩楠抬起頭，眼睛紅了一圈，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，“我怕有些事情太親密，會讓你覺得我逾矩……我怕你覺得我在釣著你，怕你覺得我明明知道你的心思，還故意跟你親近……”何浩楠咬了咬下唇，眼眶有點紅，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哽咽：“我知道大家都…都對我好。”他沒說“大家都什么”，可兩人都心知肚明，“我怕…怕你覺得我在利用你們的好…我怕最后連朋友都做不成?！?/p>

他說著，眼淚啪嗒掉在被子上，暈開一小片濕痕：“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，少熙。大家對我都好，可你不一樣……你喊我兜風，往我碗里夾肉，會下意識護著我，我暈倒的時候你第一個沖過來……我怕搞砸了，連這些都沒了?！?/p>

陳少熙僵在原地，看著何浩楠掉眼淚的樣子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，又酸又疼。他從來沒想過，何浩楠那些刻意的疏遠，那些不同于對別人的客氣，竟然是因為這個。

原來他不是不在意，只是太在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