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少熙晚飯沒吃多少，他也沒心情吃。晚上睡不著，拿著煙來到集裝箱，靠在冰冷的鐵皮上，指尖的煙燃著暗紅的光，煙霧順著晚風飄散開，嗆得他輕輕咳嗽了一聲。他沒精打采地踢了踢腳邊的石子，腦子里全是白天何浩楠縮在被子里的樣子，翻來覆去睡不著，索性爬起來躲到這兒透氣。

身后的腳步聲很輕，像怕驚擾了什么。陳少熙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，那腳步里的猶豫和試探，他太熟悉了。

他沒動，繼續(xù)望著集裝箱外黢黑的田野，煙蒂燒到了指尖，燙得他猛地一哆嗦，才慢悠悠地彈了彈煙灰。聽著腳步聲在身后停住，又慢慢靠近。

過了會兒，那腳步聲停在了他身后半步遠的地方。又靜了幾秒，何浩楠的聲音帶著點夜間的沙啞飄過來：“給我支煙唄？”

陳少熙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頭，眉頭瞬間擰了起來：“不行，你生著病，不能抽煙?！彼褵熗砗蟛亓瞬兀Z氣硬邦邦的，沒半點商量的余地。

何浩楠的手僵在半空，像是早料到會被拒絕，悻悻地收了回去，蹲下身，撿起地上一根枯樹枝，在水泥地上漫無目的地劃著圈，樹枝劃過地面的“沙沙”聲，在夜里格外清晰。

“少熙，”他忽然開口，聲音低得像怕被風吹走，眼睛盯著地上的亂線，沒敢抬頭，“你覺得…一珩怎么樣？”

陳少熙愣了愣，沒明白這話題怎么突然拐到王一珩身上了。他吸了口煙，煙霧從鼻腔里噴出來，模糊了眉眼，突然想到了什么，猛地看向何浩楠。

原來他的拒絕，是因為另一個人？

陳少熙盯著何浩楠低垂的頭頂，看著他握著樹枝的手微微發(fā)顫，忽然覺得喉嚨發(fā)緊。他想質問，想嘶吼，想把地上那些歪扭的線條踩碎，可話到嘴邊，卻變成了一句極輕的反問：“你想知道什么？”

何浩楠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，樹枝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?！皼]什么，”他含糊地說，聲音里帶著點慌亂，“就是…覺得一珩挺好的，聽話，還會照顧人…”

他絮絮叨叨地說著，像在給自己找借口，又像在說服誰。

陳少熙沒接話，只是重新摸出一根煙，打火機“咔噠”一聲亮起，火光在他眼底映出跳動的影子。他知道何浩楠在逃避，用另一個人的名字，來掩蓋那些不敢說出口的話。

就像他自己，用抽煙來掩飾睡不著的慌亂。

“王一珩是挺好的?！标惿傥踅K于開口，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的湖面，“但他是他，你是你?！?/p>

何浩楠的樹枝頓住了。

“小何，”陳少熙轉過頭，目光落在他發(fā)頂，“你不用拿別人當擋箭牌?！?/p>

風吹進集裝箱，帶著田野里的涼意，掀起兩人的衣角。何浩楠埋著頭，肩膀輕輕聳動著，沒說話，只有樹枝掉在地上的輕響，在寂靜里格外清晰。

夜露漸漸重了，集裝箱的鐵皮涼得刺骨。陳少熙看了眼蹲在地上的何浩楠，對方還在用斷枝劃著地，像要在水泥地上刻出朵花來。他嘆了口氣，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：“走了，回去睡覺?！?/p>

何浩楠沒動，像沒聽見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