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去睡吧?！标惿傥趵鹚氖?，何浩楠沒有掙開，任由他牽著往前走，“天亮了再說。”

這次，何浩楠沒再抗拒，乖乖跟著他往回走。兩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，偶爾會碰到一起，又很快分開，像兩顆不敢靠得太近的星。

陳少熙牽著他的手頓了頓，指腹下意識地摩挲著何浩楠冰涼的手背。夜風(fēng)吹起何浩楠的衣角，露出一小截纖細(xì)的手腕，他聽見那聲帶著哭腔的話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下心口。

“我知道小童喜歡我，”他頓了頓，指尖在陳少熙手心里微微蜷縮，“還有鷺卓和耕耘……我都知道?！?/p>

陳少熙的呼吸一滯。原來他什么都知道。知道趙小童看他時眼里的溫柔，知道鷺卓總喊他“小何兒”的親昵，知道李耕耘揉他頭發(fā)時的縱容。這些被兄弟們藏在“兄弟情”里的心思，他其實(shí)早就看穿了。

“可……”何浩楠抬起頭，月光落在他臉上，能看見他眼底的茫然，像迷路的孩子，“我怕啊。”

他的聲音帶著點(diǎn)哽咽，尾音發(fā)顫：“我怕大家因?yàn)槲易兂蛇@樣，怕好好的日子變得亂七八糟，怕哪天醒來，你們就不說話了，就像田里的稻子，長著長著就倒了……”

陳少熙停下腳步，轉(zhuǎn)頭看著他。少年的眼睛里映著月亮，亮得讓人心慌，那些藏在心底的恐懼，像水一樣漫了出來。

原來他不是遲鈍，不是頓感力強(qiáng)，不是沒察覺，只是把所有的重量都自己扛著。他用那些黏糊糊的親昵，用陽光開朗的笑，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平衡，怕自己稍微傾斜一點(diǎn)，整個世界就會塌下來。

“小何，”陳少熙握緊了他的手，指腹摩挲著他冰涼的指尖，“不是你的錯。”

喜歡一個人從來不是錯，被人喜歡也不是。

何浩楠沒說話，只是低下頭，看著兩人交握的手。陳少熙的手掌很暖，帶著點(diǎn)煙草和泥土的味道，讓他莫名地安心。

“我有時候覺得，”他忽然笑了笑，笑聲里帶著點(diǎn)苦澀，“自己像塊糖，大家都想舔一口，可糖總有化完的那天?！?/p>

陳少熙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，密密麻麻地疼。他想告訴何浩楠，他不是糖，不是用來分的，他是活生生的人，值得被人捧在手里疼?？稍挼阶爝?，卻變成了更堅定的力道，握緊了那只微涼的手。

“不會化的?！标惿傥跽f，聲音低沉而篤定，“至少在我這里，不會?！?/p>

何浩楠的腳步頓住了，猛地抬頭看他。月光在他眼里碎成一片，像落了滿地的星星。

“想哭就哭會兒吧，我在?！?/p>

何浩楠沒說話，只是任由眼淚往下掉，握著他的手卻沒松開。兩人就站在月光里，稻田間的風(fēng)輕輕吹過，帶著遠(yuǎn)處蟲鳴和近處的抽泣聲，把那些沒說出口的心事，都裹進(jìn)了這漫長的夜里。

宿舍的燈光就在不遠(yuǎn)處，暖黃的光暈里，能看見兄弟們忙碌的影子。陳少熙看著何浩楠泛紅的眼眶，忽然覺得那些纏繞的心思，那些無聲的較量，或許沒那么重要了。

重要的是，此刻他牽著他的手，而他沒有掙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