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在寂靜中流淌，只有兩人輕微起伏的呼吸聲交錯糾纏。

肖戰(zhàn)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，剝離了總裁的身份，剝離了那令人畏懼的過敏癥和冷酷的手段，王一博也只是一個會痛苦、會疲憊，甚至會在無意識中尋求依靠的……普通人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也許是十分鐘，也許是半小時。王一博的眼睫顫動了一下，隨即緩緩睜開。

那雙深邃的眼眸在初醒的迷蒙中短暫地失去了焦距，帶著一絲孩子般的茫然。足有一分鐘之久，他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正躺在肖戰(zhàn)的身上。

眼睛里的茫然迅速褪去，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堅硬礁石，屬于王一博的冷峻和清醒重新歸位。

他撐著沙發(fā)坐直身體，動作有些微的滯澀，但脊背很快挺得筆直，仿佛剛才的脆弱只是一個錯覺。

肖戰(zhàn)也跟著站起身，準備像往常一樣，在對方恢復(fù)清醒后立刻離開。

王一博肖戰(zhàn)。

王一博低沉的聲音響起，帶著剛睡醒的沙啞。目光落在肖戰(zhàn)的臉上，不再是那種評估物品般的冰冷，也沒有慣常的審視。

而是帶著一種肖戰(zhàn)從未見過的復(fù)雜情緒，像是審視著什么，又像是在確認什么。

王一博謝謝。

肖戰(zhàn)完全愣住了，像被施了定身咒。他甚至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現(xiàn)了幻聽。

接著，一股難以言喻的慌亂攫住了他，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臉頰，耳根隱隱發(fā)燙。他幾乎是本能地低下頭，避開王一博那過于深沉的目光，聲音有些發(fā)緊道

肖戰(zhàn)我……應(yīng)該的。

肖戰(zhàn)王總，你……好好休息，我先走了。

厚重的實木門隔絕了外界的聲響，也隔絕了肖戰(zhàn)倉促離去的身影。休息室里重新陷入沉寂，空氣中那縷熟悉的薄荷香如同退潮般迅速淡去，只留下若有似無的余韻，縈繞在鼻尖。

回到設(shè)計部辦公區(qū)，肖戰(zhàn)目光失焦地落在電腦屏幕的一角，手指無意識地轉(zhuǎn)動著鼠標滾輪，電腦里的文檔頁面毫無意義地上下滾動著。

“謝謝”兩個字像魔咒一樣在他的腦海里盤旋，揮之不去。王一博當時的聲音，帶著剛醒的沙啞、低沉，還有一種他從未聽過的、近乎柔軟的語調(diào)。

肖戰(zhàn)我在想什么？他可是王一博！一個信息素過敏、厭惡人群、更厭惡Omega，習慣用冷酷和掌控來隔絕一切的總裁！

他對自己所有的“特殊”，無論是項目上的支持，還是晚宴上的維護，甚至那句該死的“謝謝”，都只源于自己是他唯一能忍受，并且能緩解他痛苦的“特效藥”！

肖戰(zhàn)痛苦地閉上眼睛，不想承認，但又不得不承認，自己被王一博的專業(yè)能力，被給予他的那一點認可和信任牽動了心緒。

他心里亂得像一團麻，記不清頭緒，他感覺自己像個在懸崖邊跳舞的人，腳下是名為王一博的深淵，明知危險，卻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，無法徹底逃離。

慕澤“肖肖？”

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關(guān)切在身邊響起。

肖戰(zhàn)猛地回過神，才發(fā)現(xiàn)慕澤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工位旁，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，正微微俯身看著他，眉頭微蹙。

肖戰(zhàn)“??？慕澤……怎么了嗎？”

肖戰(zhàn)下意識地坐直身體，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了幾下，屏幕上的頁面終于停止了無意義的滾動。

慕澤“看你坐這兒半天了，文件也沒翻一頁，鼠標滾輪都快被你搓出火星子了?！?/p>

慕澤的聲音壓低了些，帶著朋友間特有的熟稔和擔憂。

慕澤“這么魂不守舍的，是不是王總那邊……又給你壓力了？還是……他又找你麻煩了？”

慕澤的眼神里帶著探尋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，他始終覺得肖戰(zhàn)和王一博之間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氛圍，尤其是肖戰(zhàn)頻繁被單獨叫去總裁辦公室之后。

肖戰(zhàn)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了一下，立刻搖頭，動作幅度大得有些刻意。

肖戰(zhàn)“沒有！沒有的事！我只是在想……在想光影連廊入口處那個互動裝置的觸發(fā)靈敏度參數(shù)，感覺還需要再優(yōu)化一下，有點卡住了而已。”

他端起已經(jīng)冷透的咖啡，掩飾性地喝了一口，冰涼的苦澀感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。

慕澤看著他躲閃的眼神和故作輕松的表情，心中的疑慮更甚了。他太了解肖戰(zhàn)了，認真思考項目難題時，眼神是專注而發(fā)亮的，絕不是現(xiàn)在這種茫然又帶著點慌亂的樣子。

慕澤真沒事？

肖戰(zhàn)“真沒事?？赡苁亲蛲頉]睡好，有點走神了，別擔心。”

他拿起桌上的筆，裝作很專注地看向屏幕上的參數(shù)。

肖戰(zhàn)“這個感應(yīng)器的范圍，我還得再核算一遍?！?/p>

慕澤盯著他看了幾秒，最終嘆了口氣，沒有繼續(xù)追問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慕澤“行吧，你自己心里有數(shù)就好。壓力別太大，身體要緊，需要幫忙就跟我說?！?/p>

肖戰(zhàn)“知道了，謝謝?！?/p>

肖戰(zhàn)嘴上應(yīng)著，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屏幕，手指在鍵盤上敲打著，輸入的字符卻顯得有些凌亂。

慕澤拿著文件夾走開了，臨走前那帶著關(guān)切和疑慮的一瞥，卻像根尖刺扎進了肖戰(zhàn)的心里。

他無法解釋，也無法傾訴。

他不能告訴慕澤，那個冷酷無情的總裁剛才在休息室里，像個脆弱的孩子一樣依賴他的信息素。更不能告訴慕澤他對王一博好像滋生出了一種危險的情愫。

他只能獨自沉溺其中，找不到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