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關(guān)：舍與得（終極幻境）

??連續(xù)通過八關(guān)考驗，笑紅塵的心神已然疲憊到了極點，但神魂卻愈發(fā)凝練。就在他以為考驗即將結(jié)束時，周圍景象再次劇烈變幻。

??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回到了斗羅大陸，日月帝國，那座熟悉的沈家公爵府。陽光明媚而溫暖，灑在精致的亭臺樓閣上，庭院中的花草散發(fā)著清新的香氣。一切都看起來那么真實，那么寧靜美好，仿佛之前所有的殘酷考驗都只是一場噩夢。

??雨浩就站在庭院中央，穿著一身簡單的家居服，懷里抱著粉雕玉琢的小凌云，正低頭用指尖凝聚出一個小小的冰蝴蝶逗她玩。凌云伸出小手去抓，發(fā)出咯咯的清脆笑聲。雨浩的臉上帶著一種笑紅塵從未見過的、毫無防備的、純粹而溫柔的笑意，冰藍(lán)色的眼眸中盛滿了寵溺。

??溫若棠和沈慕堯坐在不遠(yuǎn)處的石桌旁，面前擺著清茶，正含笑看著這溫馨的一幕，眼中滿是慈愛。沈景然則慵懶地靠在一旁的廊柱下，雙臂環(huán)抱，看似在閉目養(yǎng)神，但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和偶爾瞥向雨浩和凌云的目光，泄露了他內(nèi)心的滿足與守護(hù)。

??這如同畫卷般美好祥和的景象，讓經(jīng)歷了前面八關(guān)地獄般折磨的笑紅塵心神一松，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難以言喻的渴望瞬間淹沒了他。他幾乎要沉溺在這份虛假的溫暖中，忘記這一切只是幻境。

??但就在這時，異變陡生！

??天空，毫無征兆地暗了下來。并非烏云蔽日，而是整個斗羅位面的法則基礎(chǔ)開始劇烈地、瘋狂地波動、扭曲、排斥！一股無法形容的、源自整個位面本源意識的惡意和龐大到令人絕望的排斥力，如同滅世的潮水般洶涌而來，并且精準(zhǔn)無比地、死死地鎖定在了庭院中央的雨浩身上！

??“怎么回事？！”沈景然第一個驚起，周身爆發(fā)出恐怖的神力，冰藍(lán)色的光芒沖天而起，試圖抵擋那股無形的排斥力。

??溫若棠和沈慕堯也瞬間臉色劇變，溫若棠素手輕揚，柔和而磅礴的生命神力化作光幕護(hù)住雨浩和凌云，沈慕堯則直接引動了空間法則，試圖將那股排斥力轉(zhuǎn)移或隔絕。

??然而，那股源自整個位面的排斥力太強(qiáng)大了！它仿佛是整個世界的意志在憤怒地咆哮，要強(qiáng)行將這個力量層次已然超出位面容納極限的“異物”排出、甚至碾碎！雨浩身負(fù)雙神位，其存在本身，對斗羅位面而言，已然構(gòu)成了巨大的負(fù)擔(dān)和威脅，引發(fā)了位面本能最激烈的“排異反應(yīng)”！

??“噗——”雨浩猛地噴出一口鮮血，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，懷里的凌云被這變故嚇得哇哇大哭起來。他周身的神力自主瘋狂運轉(zhuǎn)護(hù)體，冰碧帝皇蝎和靈眸的虛影交替閃現(xiàn)，但在整個位面的偉力面前，卻如同狂風(fēng)中的燭火，搖曳欲滅！他的身體邊緣，甚至開始變得有些模糊、透明，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位面規(guī)則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除！

??“浩兒！”溫若棠發(fā)出凄厲的驚呼，拼命催動神力。

??“是位面排斥！他的力量太強(qiáng)，這個世界……容不下他了！”沈慕堯瞬間判斷出原因，臉色難看至極，眼中充滿了無力感。與一個位面的本源意志對抗，即便是他們，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(wù)！

??沈景然如同瘋魔了一般，不計代價地燃燒神力，瘋狂攻擊著那無形的排斥力，冰獄領(lǐng)域瘋狂擴(kuò)張，卻如同蚍蜉撼樹，他的攻擊如同泥牛入海，根本無法撼動那源自整個世界的惡意分毫！

??幻境中的時間仿佛被加速了，雨浩的氣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衰弱，身體透明的范圍越來越大，那張俊美的臉上充滿了痛苦和一絲茫然，他努力地想抱緊懷中的女兒，手臂卻無力地垂下。

??“不！不要！！”笑紅塵目眥欲裂，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，痛得幾乎無法呼吸！他想要沖上去，想要擋在雨浩面前，想要做點什么！但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被一股無形的、堅固無比的秩序屏障阻擋在外，任憑他如何沖擊、咆哮，都無法靠近分毫！他只能像一個絕望的旁觀者，眼睜睜看著那殘酷的一幕發(fā)生。

??就在這時，那個宏大、冰冷、如同宇宙規(guī)則本身宣告的聲音，再次在笑紅塵的腦海中轟然響起：

??【秩序繼承者，見證此景。此乃位面自保之序，是維持其自身穩(wěn)定存在的根本規(guī)則，不可強(qiáng)行逆轉(zhuǎn)，亦非任何個體神力所能抗衡?！?/p>

??【欲救霍雨浩，逆轉(zhuǎn)其被抹殺之命運，唯有一法：尋一人，自愿將其自身與此位面的所有因果聯(lián)系——包括其氣運、命格、靈魂烙印、乃至存在的根基——盡數(shù)剝離，轉(zhuǎn)移至霍雨浩身上。以此人之存在為代價，替代他承受位面排斥。此舉，可讓霍雨浩被位面規(guī)則重新識別、接納，得以平安存續(xù)、成長。】

??【然，替代者，將即刻被位面規(guī)則判定為新的、更嚴(yán)重的‘異物’，承受整個位面的怒火與抹殺，形神俱滅，真靈潰散，永世不得超生，于過去現(xiàn)在未來一切時間線中被徹底抹除痕跡?！?/p>

??【選擇吧。是遵循‘守護(hù)你所認(rèn)定最重要之序（霍雨浩的生命）’？還是遵循‘生命個體自身存續(xù)之序’？】

??幻境，將最殘酷、最直擊靈魂的抉擇，血淋淋地擺在了笑紅塵面前。

??一邊，是他深愛的、視若生命之光、愿意付出一切去守護(hù)的人，以及那個他同樣視若己出、絕不忍心看她失去父親、悲痛欲絕的小凌云。

??另一邊，是他自己剛剛歷經(jīng)千辛萬苦才獲得的新生，那觸手可及的秩序神位，他所有的未來、所有的夢想、所有的可能性。

??沒有猶豫。

??甚至沒有一秒鐘的思考、權(quán)衡利弊。

??在那個冰冷聲音說出“唯有一法”的瞬間，笑紅塵的眼神就變得無比堅定，清澈，甚至帶著一種近乎解脫般的決絕和平靜。所有的掙扎、恐懼、對生命的留戀，在雨浩生命受到威脅的面前，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。

??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在排斥力中痛苦掙扎、氣息越來越微弱、仿佛隨時會化作光點消失的雨浩，看了一眼那哭得撕心裂肺、令人心碎的小凌云，看了一眼幾乎陷入絕望瘋狂的沈景然和溫若棠夫婦。

??他忽然笑了。那笑容，褪去了所有往日的傲氣與張揚，只剩下無盡的溫柔和一種悲壯的、義無反顧的美麗。

??“用我換他。”

??他的聲音異常平靜，沒有一絲顫抖，卻蘊含著比星辰更沉重的力量，在幻境中清晰地回蕩。

??“把我的所有，我的一切，我的氣運，我的命格，我的靈魂，我和這個位面所有的因果聯(lián)系……都給他。讓他活下去，讓凌云有父親，讓這個家……完整。”

??他像是在對那個宏大聲音訴說，又像是在對自己下達(dá)最后的命令，理所當(dāng)然，不容置疑。

??【確認(rèn)？此乃絕路，一旦踏足，永無回頭之可能。汝之存在，將徹底湮滅?！勘涞穆曇粼俅伟l(fā)出最后的確認(rèn)，帶著一絲規(guī)則的漠然。

??“確認(rèn)?！毙t塵斬釘截鐵，每一個字都如同誓言般鏗鏘有力，“這就是我的秩序。守護(hù)他，守護(hù)他們在的世界，就是我此生最高、也是唯一的秩序。若秩序不能用來守護(hù)最重要的人，不能讓所愛之人安然存在，那這秩序，于我而言，又有何意義？不過是一堆冰冷的、無用的符號罷了！”

??下一刻，幻境中法則轟鳴！整個空間劇烈震蕩！

??笑紅塵感覺到一股無法抗拒的、源自秩序本源的偉大力量作用在自己身上。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一切——磅礴的秩序神力、所有的記憶、對雨浩深入骨髓的愛戀、對家族的牽掛、他的喜怒哀樂、他存在的痕跡、他與斗羅位面千絲萬縷的因果聯(lián)系——都在被一種溫柔而堅決的方式強(qiáng)行剝離、抽取，化作最純粹、最本源的金色光芒，如同百川歸海般，洶涌地涌向雨浩。

??而隨著這光芒的注入，雨浩身上那恐怖的位面排斥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減弱、消散！他慘白的臉色恢復(fù)紅潤，變得透明模糊的身體重新凝實，衰弱的氣息如同潮水般回升，甚至變得比之前更加深邃浩瀚！他茫然地感受著體內(nèi)翻天覆地的變化，那股融入他靈魂的、帶著笑紅塵獨特氣息的位面規(guī)則力量，溫柔地包裹著他，讓他被這個世界重新接納。

??雨浩似乎感覺到了什么，猛地轉(zhuǎn)頭，循著那光芒的源頭，看向笑紅塵的方向。

??他看到笑紅塵靜靜地站在那里，周身散發(fā)著最后的、如同夕陽般溫暖而悲壯的金光。笑紅塵也正看著他，臉上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、無比溫柔、卻又如同破碎琉璃般令人心碎的笑容。那笑容里，有深不見底的愛戀，有萬千不舍，有最真摯的祝福，還有……清晰無比的、永恒的訣別。

??“雨浩……”笑紅塵的聲音變得空靈而微弱，仿佛來自遙遠(yuǎn)的天際，“好好活著……連同我的那份……一起……照顧好凌云……”

??“不！?。⌒t塵！你做了什么？！停下！快停下?。　庇旰平K于明白過來，發(fā)出了撕心裂肺、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嘶吼，他瘋狂地想要沖過來，想要阻止這一切，卻被那股剛剛?cè)谌胨w內(nèi)的、屬于笑紅塵的位面規(guī)則力量溫柔而堅定地推開，如同隔著一道無形的、絕望的天塹，無法靠近分毫。

??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，看著笑紅塵的身影在他面前，從那燦爛的笑容開始，一點點變得透明，一點點化作漫天飛舞的、金色的光點，如同夏夜的螢火，美麗而短暫。那光點越來越多，笑紅塵的身影越來越淡，最終，在雨浩絕望的淚眼中，徹底消失不見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。

??仿佛那個叫做笑紅塵的少年，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。

??天空恢復(fù)了晴朗，陽光依舊溫暖地灑滿庭院，位面排斥力徹底消失，世界恢復(fù)了寧靜。

??雨浩得救了。安然無恙。

??但那個總是帶著一身傲骨、執(zhí)著地追著他、會因為他一個輕微的點頭而欣喜若狂、會偷偷給他準(zhǔn)備小禮物、會笨拙地試圖討好凌云的金紅發(fā)少年，卻永遠(yuǎn)地、徹底地消失了。

??雨浩癱倒在地，緊緊抱著懷中依舊在哭泣、卻不明所以的凌云，望著笑紅塵消失的那片空空如也的空氣，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靈魂和支柱，眼神空洞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、冰冷的絕望和死寂。

??幻境，于此定格，將那份失去的劇痛，永恒地烙印在笑紅塵的靈魂深處。

??秩序神考空間（現(xiàn)實）

??現(xiàn)實中的笑紅塵猛地睜開了眼睛，如同溺水之人般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，額頭上、后背上全是冰冷的汗水，心臟瘋狂地跳動，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，那幻境中失去一切的極致痛苦和絕望，太過真實，真實到讓他此刻依舊渾身冰冷，神魂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著，久久無法從那份心碎的余韻中回過神來。

??秩序之神的身影緩緩在他面前凝聚，那雙仿佛由法則構(gòu)成的眼眸，注視著癱坐在地、臉色蒼白、眼神中還殘留著巨大悲慟的笑紅塵，萬年冰封的臉上，第一次露出了復(fù)雜難言的神色。那神色中，有對通過考核的欣慰，有對那份決絕選擇的感慨，也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、極淡的動容。

??“秩序第九考，‘舍與得’，通過。”

??秩序之神的聲音，依舊恢弘，卻難得地褪去了一絲冰冷，帶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溫和與肯定。

??“你以你的選擇，證明了你的秩序，并非拘泥于冰冷教條的‘小序’，而是升華至守護(hù)與奉獻(xiàn)的‘大序’。為了守護(hù)你認(rèn)為最重要的、構(gòu)成你內(nèi)心世界基石的‘序’，你不惜讓自身陷入終極的‘無序’（消亡）。此心性，此覺悟，已得秩序法則之真諦，超越了法則條文本身?！?/p>

??“恭喜你，笑紅塵，你已真正具備繼承秩序神位、執(zhí)掌宇宙秩序權(quán)柄的資格?！?/p>

??然而，秩序之神的褒獎，此刻卻無法立刻撫平笑紅塵心中的波瀾。他依舊捂著臉，肩膀微微顫抖，幻境中雨浩那絕望的眼神和凌云撕心裂肺的哭聲，如同夢魘般纏繞著他。他知道，那雖然是幻境，但如果現(xiàn)實中真有那么一天，需要他在雨浩的生存和自己的存在之間做出選擇，他依然會毫不猶豫地踏上那條絕路。

??無怨，無悔。

??只因，那是他內(nèi)心，最高的秩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