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三天，林炅然反常地沒有聯(lián)系蘇知宴。蘇知宴給他發(fā)過兩條消息，都只得到簡短回復(fù)。設(shè)計工作室的同事注意到他的低落，小林甚至直接問："和那個熱情攝影師吵架了？"

第四天早晨，天氣預(yù)報說有暴雨，但蘇知宴還是決定去找林炅然。他需要面對面談清楚。然而剛出公司大樓，雨就傾盆而下，蘇知宴只好退回大廳。

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，噼里啪啦地砸在大理石臺階上，濺起一朵朵透明的水花。蘇知宴站在玻璃門內(nèi)，望著外面模糊的世界。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，將整個城市扭曲成朦朧的色塊。他伸手觸碰冰涼的玻璃，指尖傳來細(xì)微的震動——這場雨來得又急又猛，仿佛天空被撕開了一道口子。

正當(dāng)他考慮是否要冒雨打車時，一個熟悉的身影沖破雨幕闖進大樓——渾身濕透的林炅然，紅夾克滴著水，頭發(fā)貼在額前，手里緊緊抓著一個防水信封。他的運動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(fā)出"吱呀"的水聲，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腳印。

"林炅然？"蘇知宴難以置信地看著他。雨水順著林炅然的發(fā)梢滴落，在他腳下匯成一小灘水洼。他的睫毛上掛著細(xì)小的水珠，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光。蘇知宴注意到他的嘴唇有些發(fā)白，顯然是在雨中奔跑了很久。

林炅然喘著氣，胸膛劇烈起伏，白襯衫完全濕透貼在身上，隱約可見肌肉的輪廓。他直接走到蘇知宴面前，雨水從他身上滴落，在地毯上洇開深色的痕跡。"我想清楚了，我不能就這樣放棄。"他舉起那個藍(lán)色防水信封，手指因為寒冷而微微發(fā)抖，"這里面是我這三天的成果。"

蘇知宴困惑地接過信封，感受到紙張被雨水浸濕后的柔軟觸感。他小心地打開，發(fā)現(xiàn)是一疊照片——全是他的照片?？Х葟d專注工作的側(cè)臉，看展覽時微微上揚的嘴角，游樂園過山車上驚恐又興奮的表情...甚至有幾張明顯是偷拍的，他在辦公室窗前喝咖啡，走在街上低頭看手機...

每一張照片都經(jīng)過精心處理，邊緣微微泛黃，帶著復(fù)古的質(zhì)感。蘇知宴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自己的影像，注意到林炅然捕捉到的那些他自己都未曾留意的瞬間——他思考時無意識咬下唇的習(xí)慣，陽光下睫毛投在臉頰上的陰影，風(fēng)吹起發(fā)絲時那一瞬的柔軟。

"每一張都是我想記住的瞬間。"林炅然的聲音低沉而堅定，帶著雨水般的清澈，"我知道你在猶豫，蘇知宴。我尊重你需要時間思考。但我也需要你知道我的感受。"

雨聲在玻璃門外形成一種奇特的韻律，像是某種心跳的共鳴。林炅然向前一步，雨水從他的發(fā)梢滴落，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圓點。蘇知宴能聞到他身上雨水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柑橘香，那是他慣用的洗發(fā)水味道。

"我不是溫煜。"林炅然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，但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入蘇知宴耳中，"我不會因為你需要思考就離開你。如果你最終選擇他，我會心碎但我會理解。但如果你有那么一點點不確定..."

一滴雨水從林炅然的眉骨滑落，沿著鼻梁緩緩流下，最后懸在鼻尖，像一顆將墜未墜的鉆石。蘇知宴的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，手中的照片因為潮濕而微微發(fā)皺。他突然看清了一切——溫煜回來是因為失去后才懂得珍惜，而林炅然...林炅然從一開始就看到了真實的他，并為此著迷。

"我不需要更多時間了。"蘇知宴輕聲說，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蓋過。他向前一步，不顧林炅然渾身濕透，伸手捧住他的臉。林炅然的皮膚冰涼而濕潤，像雨中的大理石。"答案是你。一直是你。"

林炅然的眼睛亮起來，像是點燃了火焰，在昏暗的大廳里熠熠生輝。"確定？"他的聲音微微發(fā)顫，帶著難以置信的希冀。

"從未如此確定。"蘇知宴踮起腳尖，在公司的玻璃大廳里，在暴雨的見證下，吻了他生命中最熾熱的火焰。雨水的氣息在他們唇齒間蔓延，帶著微咸的味道，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。林炅然的嘴唇起初冰涼，但很快變得溫暖，像冬日里逐漸融化的雪。

林炅然緊緊抱住他，濕衣服貼在蘇知宴整潔的襯衫上，冰涼的水漬迅速蔓延。但蘇知宴不在乎，他感受著林炅然有力的心跳透過濕透的衣料傳來，與自己的心跳漸漸同步。雨聲仿佛遠(yuǎn)去了，世界只剩下這個擁抱的溫度。

當(dāng)他們分開時，林炅然笑著說："你知道嗎，天秤座和射手座是絕配。"他的頭發(fā)還在滴水，但笑容明亮得像是穿透云層的陽光。

蘇知宴搖搖頭笑了，伸手撥開黏在林炅然額前的一縷濕發(fā)。"現(xiàn)在你相信星座了？"

"只相信關(guān)于我們的部分。"林炅然握住他的手，十指相扣。他的手掌因為雨水而冰涼，但掌心卻異常溫暖。"回家？"

"回家。"蘇知宴點頭，然后突然想起什么，"等等，你怎么知道溫煜說了什么？"

林炅然狡黠地笑了："小林是我表妹的朋友。這就是小城市的好處。"

蘇知宴假裝惱怒，但心里卻感到一種奇特的釋然。林炅然了解一切，卻依然選擇了他。也許，有些風(fēng)險確實值得冒。

他們共撐一把傘走進雨中。雨水在傘面上敲打出密集的鼓點，林炅然的手臂環(huán)著蘇知宴的肩膀，為他擋住側(cè)面襲來的雨絲。街道上的積水反射著霓虹燈光，像一條流動的星河。他們踩著水花前行，每一步都濺起小小的水珠。

暴雨持續(xù)了一整天，但蘇知宴的心里前所未有地晴朗。當(dāng)他們擠在蘇知宴的公寓沙發(fā)上，分享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面時，林炅然突然說："對了，我還有個驚喜給你。"

"今天驚喜夠多了。"蘇知宴靠在他肩上，聞著他身上沐浴后清新的氣息。林炅然已經(jīng)換上了他的干衣服，略顯緊繃的T恤勾勒出肩膀的線條。

"這個你會喜歡。"林炅然神秘地笑著，從濕漉漉的背包里拿出一本精美的相冊，"我整理了你所有設(shè)計的照片，從雜志上剪下來的，網(wǎng)上找到的...我想看你工作的地方，那些你創(chuàng)造的美。"

蘇知宴翻開相冊，看到自己多年來的作品被如此精心收集，喉嚨突然發(fā)緊。每一頁都按時間順序排列，有些圖片旁邊還有林炅然手寫的注釋——"2018年春季系列，最喜歡這件風(fēng)衣的剪裁"、"2020年獲獎設(shè)計，色彩運用太驚艷了"。這是最好的禮物——既沖動又深思熟慮，既熱情又體貼。

"謝謝。"他輕聲說，知道這個詞遠(yuǎn)不足以表達(dá)他的感受。

林炅然似乎理解，只是輕輕吻了他的額頭。"不客氣，過思考家。"

窗外，雨聲漸小，一道彩虹橫跨天際。陽光穿透云層，在雨后的水洼中投下細(xì)碎的金光。蘇知宴想起火說過的話——有些機會轉(zhuǎn)瞬即逝。他很慶幸，這次他抓住了屬于自己的彩虹。

林炅然的手指輕輕梳理著他的頭發(fā)，動作溫柔得像對待什么珍寶。"你知道嗎，"他低聲說，"雨中拍攝是最難的，光線變化太快，鏡頭容易起霧。但那些照片往往最真實，因為人在雨中會卸下所有偽裝。"

蘇知宴抬頭看他，發(fā)現(xiàn)林炅然正凝視著窗外的彩虹，側(cè)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。"就像今天的你，"他輕聲說，"在雨中向我走來，那么真實，那么..."

"那么狼狽？"林炅然轉(zhuǎn)過頭，嘴角揚起調(diào)皮的角度。

"那么勇敢。"蘇知宴糾正道，伸手撫平林炅然仍然有些潮濕的發(fā)梢。

林炅然捉住他的手，在掌心落下一個吻。"值得。"他簡單地說，眼中閃爍著雨后天晴般的光芒。

蘇知宴知道，從今以后，每次下雨都會讓他想起這一天——雨中的等待，濕透的擁抱，和那個沖破雨幕為他而來的身影。而此刻，雨后的陽光正溫暖地照在他們身上，像是一個嶄新的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