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“當舞臺關掉最后一盞燈,我才知道,黑暗也會說話?!?/p>
2017 年 4 月 22 日,北京工人體育館。
23:47,安可曲最后一個音符落地。
觀眾開始散場,腳步聲像潮水退去,
卷起塑料杯、燈牌殘片、未拆封的應援棒。
沈念笙站在升降臺中央,
白色長衫的薄紗裙擺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,
像一面被遺棄的旗幟。
工作人員遞來披肩,她搖頭,
把掉在地上的桂花干花撿起來,
塞進牛仔褲口袋——
那是母親昨晚快遞來的,
也是她今晚唯一的謝幕禮物。
化妝間燈光調到最暗,
只剩一盞化妝鏡的小燈泡。
她坐在高腳椅上,
卸妝棉沾滿卸妝水,
在眼下輕輕一抹,
睫毛膏暈成兩朵黑云。
鏡子里的人突然陌生,
像從舞臺跌回現(xiàn)實的幽靈。
造型師把午夜鳶尾長裙掛上衣架,
貝殼片在微光里閃一下,又暗下去。
她伸手摸了摸那道桂花刺繡,
指尖沾到一點冰涼的銀線。
“裙子明天送干洗?!?/p>
造型師說。
她點頭,卻想起裙尾沾了自己的血,
心里生出一點不舍。
0:30,黑色商務車駛離工體。
車窗外的北京像被關掉濾鏡,
霓虹變成模糊的色塊。
她靠在座椅上,
耳返還掛在脖子,
發(fā)出微弱的電流聲。
司機放了一首老歌《橄欖樹》,
前奏一起,她突然想起首爾地下室的冷白燈,
想起骨折那天的“咔”,
想起豆瓣萬層黑樓。
她關掉耳返,
把額頭抵在冰涼的窗玻璃上,
呼吸在上面畫出一片霧。
霧散開,
倒映出路燈一盞盞掠過,
像被抽走的聚光燈,
也像一場倒放的煙花。
1:15,宿舍門被推開。
四人間,其他三張床空著——
隊友們連夜飛長沙錄綜藝。
她把 Midnight Iris 長裙掛在落地燈旁,
燈光透過 60 層紗,
投出一片搖曳的桂花影。
她拍了一張照片,
僅自己可見的微博:
“燈牌熄了,
我還亮著嗎?”
發(fā)完,她把手機關機,
塞進枕頭底下,
像把整片黑暗也塞進去。
床頭鬧鐘滴答,
聲音大得嚇人,
她伸手按住秒針,
世界突然安靜,
只剩心跳。
2:03,湖州桂花巷。
母親打來電話,
聲音壓得很低,
怕吵醒鄰居。
“囡囡,燈牌好漂亮,
我在直播里看見了?!?/p>
她想說謝謝,
喉嚨卻像被棉花堵住,
只擠出一句:“媽,我膝蓋疼?!?/p>
電話那頭沉默兩秒,
母親輕聲說:“疼就哭,
哭完再跳?!?/p>
她嗯了一聲,
眼淚無聲地滑進枕頭,
像一場無人知曉的雪。
3:27,她赤腳走進衛(wèi)生間。
鏡子蒙著水汽,
她用手背擦出一道圓,
圓里是自己浮腫的眼睛和干裂的唇。
她伸手碰鏡子,
指尖冰涼,
像碰到另一個自己。
她輕聲問:
“沈念笙,
燈牌熄了,
你還亮嗎?”
鏡子沒有回答,
只映出她身后的 Midnight Iris,
在微光里靜靜垂立,
像一條不肯合攏的翅膀。
4:00,天邊泛起蟹殼青。
她把桂花干花從口袋掏出,
放在窗臺,
讓第一縷晨光曬它。
然后她換上灰色衛(wèi)衣,
戴上耳機,
音量調到最小,
走向地下二層練習室。
門推開,燈亮起,
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,
像一條通往未來的路。
這一次,
沒有燈牌,
沒有觀眾,
只有她和回聲。
她對著空氣說:
“燈牌熄了,
我還在?!?/p>
回聲落在木地板上,
像一聲遲到的應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