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在蒙特勒寧靜的湖光山色中悄然滑過。傅沉舟的身體在精心調(diào)養(yǎng)和林溪無微不至的“監(jiān)督”下，以緩慢卻穩(wěn)定的速度恢復(fù)著。蒼白的臉頰終于有了一絲血色，指尖也不再總是冰涼得嚇人，畏寒的情況也減輕了不少。雖然依舊清瘦，需要避免勞累，但已不再是那種風(fēng)一吹就倒的脆弱。

轉(zhuǎn)眼，臨近農(nóng)歷新年。異國他鄉(xiāng)的年味很淡，但林溪卻格外興奮。這是他穿越后，也是和傅沉舟在一起后的第一個新年。

“傅沉舟！你看這個窗花！我剪的！像不像？”林溪舉著一張歪歪扭扭的紅色剪紙，上面依稀能看出是兩只胖乎乎的兔子抱著一顆愛心（？），獻(xiàn)寶似的湊到正在看書的傅沉舟面前。

傅沉舟從書頁上抬起眼，看著那充滿“抽象藝術(shù)感”的窗花，沉默了兩秒，面不改色地點(diǎn)評：“嗯，有神韻?！?/p>

“是吧！我也覺得！”林溪得意洋洋，立刻拿著膠帶跑去貼在巨大的落地窗上。貼好后，他退后兩步欣賞自己的杰作，又覺得別墅里還是太冷清了，“可惜這里買不到鞭炮煙花……對了！我們可以包餃子?。∵^年怎么能沒有餃子！”

說干就干。林溪一頭扎進(jìn)寬敞明亮的廚房，開始翻箱倒柜找面粉和餡料。傅沉舟放下書，被他的動靜吸引，推著輪椅來到廚房門口，看著里面一片“熱火朝天”的景象。

林溪正跟一團(tuán)稀軟的面團(tuán)較勁，臉上、圍裙上沾滿了面粉，像個偷吃被抓包的小花貓。他試圖把面團(tuán)搟成餃子皮，結(jié)果不是太厚就是太薄，或者直接粘在搟面杖上扯不下來。

“嘶……這面怎么這么不聽話！”林溪小聲抱怨著，鼻尖都急出了細(xì)汗。

傅沉舟看著他那笨拙又努力的樣子，眼底漾開笑意。他推動輪椅進(jìn)去，停在料理臺邊，聲音平靜：“我來?！?/p>

“?。俊绷窒读艘幌?，懷疑地看著他，“你……你會？”

傅沉舟沒回答，只是伸出手，示意他把搟面杖和面團(tuán)遞過來。林溪將信將疑地遞了過去。

只見傅沉舟接過那團(tuán)不成形的面，修長的手指沾了點(diǎn)干粉，動作不疾不徐地揉按起來。他的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，力度恰到好處。很快，那團(tuán)稀軟的面在他手下變得光滑柔韌。接著，他拿起小巧的搟面杖，手腕穩(wěn)定地轉(zhuǎn)動，一張張厚薄均勻、圓如滿月的餃子皮便從他手下飛旋而出，整齊地碼放在案板上。

林溪看得目瞪口呆，嘴巴張成了O型：“傅沉舟！你……你居然會這個？！”這和他印象中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、只會在文件上簽字的傅大佬形象差距太大了！

傅沉舟抬眸看了他一眼，眼底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得意：“幼時……跟老宅的廚娘學(xué)過一點(diǎn)?！彼Z氣平淡，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
林溪看著他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靈活地翻飛，看著那近乎完美的餃子皮，再看看自己沾滿面粉的手和案板上幾個歪七扭八、露著餡兒的“失敗品”，挫敗感油然而生，但更多的是驚奇和……崇拜？

“不公平！你藏得也太深了！”林溪嘟囔著，湊過去，“那……那你教我搟皮！”

于是，廚房里變成了教學(xué)現(xiàn)場。傅沉舟坐在輪椅上，耐心地指導(dǎo)著林溪的手勢和力度。林溪學(xué)得很認(rèn)真，雖然成品依舊比不上傅沉舟的完美，但好歹能用了。兩人一個教一個學(xué)，一個搟皮一個包餡（林溪包的餃子形狀依舊千奇百怪），氣氛溫馨而寧靜。

暮色四合時，熱騰騰的餃子終于出鍋。林溪還笨拙地炒了兩個小菜。兩人坐在面朝湖景的餐桌旁。窗外，蒙特勒的燈火次第亮起，倒映在如鏡的湖面上，雖無鞭炮喧囂，卻也別有一番靜謐溫馨的年味。

林溪夾起一個自己包的、勉強(qiáng)算得上“元寶”形狀的餃子，吹了吹，獻(xiàn)寶似的遞到傅沉舟嘴邊：“嘗嘗！我包的！”

傅沉舟看著他期待的眼神，張口咬下。餃子皮有點(diǎn)厚，餡兒味道偏淡，但他還是認(rèn)真地咀嚼著，咽下去后，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：“尚可。”

“只是尚可？”林溪不滿地挑眉，自己也夾了一個塞進(jìn)嘴里，嚼了兩下，眉頭立刻皺了起來，“唔……好像鹽放少了……”

傅沉舟看著他懊惱的樣子，唇角微揚(yáng)，將自己碗里一個形狀飽滿漂亮的餃子夾到林溪碗里：“吃這個?！?/p>

林溪看著那個明顯出自傅沉舟之手的完美餃子，再看看自己碗里的“歪瓜裂棗”，臉微微一紅，小聲嘟囔：“……作弊?！钡€是乖乖地夾起來吃了，眼睛滿足地瞇起，“嗯！還是你包的好吃！”

兩人吃著簡單的年夜飯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。大多是林溪在說，傅沉舟安靜地聽，偶爾應(yīng)一兩聲。氣氛安寧而滿足。

飯后，林溪拉著傅沉舟窩在客廳壁爐前的厚地毯上。壁爐里木柴燃燒發(fā)出噼啪的輕響，橘紅色的火光跳躍著，映照著兩人依偎的身影。林溪把頭靠在傅沉舟肩膀上，手里拿著平板，興奮地翻看著之前旅行拍的照片：萊芒湖的晨光，雪山下的小鎮(zhèn)，星空下的吻……還有兩人戴著同款戒指交握的手。

“時間過得好快啊……”林溪感嘆著，手指劃過一張兩人在花叢中的合影，照片里他笑得沒心沒肺，傅沉舟看著他，眼神溫柔?！案杏X像做夢一樣?！?/p>

傅沉舟的手臂環(huán)著他的肩膀，下巴輕輕蹭了蹭他的發(fā)頂，無聲地回應(yīng)。

就在這時，林溪擱在旁邊的手機(jī)屏幕亮了一下，是一條新信息提示。

他隨手拿起來點(diǎn)開。發(fā)信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，內(nèi)容只有極其簡短的一句話：

>【林溪，對不起。新年好?！櫝健?/p>

林溪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。他看著那條信息，眼神復(fù)雜。曾經(jīng)的恐懼、厭惡，酒會上的羞辱，書房地板上傅沉舟刺目的血跡……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。但最終，定格在機(jī)場外，顧辰拎著行李袋、在蘇言車旁那蕭索又迷茫的背影。

傅沉舟也看到了那條信息。他攬著林溪肩膀的手微微收緊，沒有問什么，只是安靜地等著他的反應(yīng)。

林溪盯著手機(jī)屏幕看了很久。最終，他輕輕地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，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東西。他沒有回復(fù)，只是將手機(jī)屏幕按滅，隨手丟回地毯上。

然后，他抬起頭，對傅沉舟露出一個釋然的、帶著點(diǎn)輕松的笑容：“沒什么。垃圾短信。”

他重新靠回傅沉舟溫暖的懷里，拿起平板，翻到下一張照片——是他們在私人飛機(jī)舷窗旁，十指緊扣、望著云海的那一張。

“傅沉舟，”他指著照片，聲音帶著滿足的笑意，“看，這是我們篡改天命的第一個新年?！?/p>

傅沉舟低頭看著他眼中再無陰霾的笑意，收緊手臂，將他更緊地?fù)砣霊阎?。壁爐的火光跳躍，將兩人相擁的身影長長地映在溫暖的地毯上。

“嗯。”傅沉舟低沉的聲音在火光中響起，“新年快樂，林溪?！?/p>

窗外，萊芒湖對岸，不知是哪戶人家，燃起了一束小小的、升入夜空的煙花，短暫地照亮了湖面，也映亮了林溪眼中幸福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