藥廬的寒意尚未從宋一辭的骨髓里褪去。那場關(guān)于阿姐三十八次慘死的噩夢和詭異的“修正”力量,如同跗骨之蛆,讓她心有余悸。
上官鶴的突然出現(xiàn)和守護(hù),像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,激起了漣漪,卻也帶來了更多未知的迷霧。
他離去時凝重的眼神和那句“此地不宜久留”的警告,讓她意識到,這看似平靜的宋府,或許早已暗流洶涌。
她強(qiáng)迫自己冷靜下來,將翻涌的情緒壓入心底深處。指尖無意識地?fù)徇^貼身收藏的金牌,那冰涼的觸感帶來一絲奇異的安全感。
無論如何,阿姐安然無恙,這才是最重要的。她需要盡快恢復(fù)體力,也需要……弄清楚那些噩夢和詭異聲音的真相。
她重新坐回案前,翻開醫(yī)書,試圖在熟悉的藥草圖鑒和脈案記錄中尋找一絲平靜。爐火被她重新點燃,添了幾味安神的藥材,裊裊藥香再次彌漫開來。
然而,這份刻意維持的平靜,很快被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打破。腳步聲并非來自藥廬外,而是從連接著主院的長廊傳來,越來越近,伴隨著少女壓抑的喘息和低低的、帶著明顯現(xiàn)代口音的碎碎念:
宋一夢“要命了要命了……這破劇本怎么回事?宋一夢怎么還有個妹妹?!原劇本里明明寫的是獨(dú)女?。∵@什么隱藏劇情線?BUG嗎?!”
聲音清脆,帶著一種宋一辭從未聽過的鮮活與跳脫,與府中所有人的語調(diào)都截然不同。
藥廬的門簾被一只白皙的手猛地掀開。
闖入者,正是宋府的大小姐,宋一辭的同胞姐姐——宋一夢?;蛘哒f,是那個剛剛在現(xiàn)代世界關(guān)窗時意外穿書、占據(jù)了宋一夢身體的十八線小演員宋小魚。
此刻的宋一夢(宋小魚),身上還穿著準(zhǔn)備去給父親請安的淺紅色襦裙,發(fā)髻微亂,幾縷碎發(fā)散在頰邊。她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震驚、茫然和強(qiáng)烈好奇的表情,眼睛瞪得圓圓的,像受驚的小鹿,直勾勾地盯著藥廬內(nèi)坐在案前的宋一辭。
宋一辭也抬起了頭。
四目相對,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。
宋一辭看到的是她的“阿姐”。那張臉是她熟悉的、從小相伴長大的容顏,眉眼溫婉,瓊鼻櫻唇。
但此刻,那雙眼睛里閃爍的光芒卻如此陌生——不再是姐姐看向她時那種溫柔中帶著憐惜的沉靜,而是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探究、一絲慌亂,以及……一種近乎于發(fā)現(xiàn)新大陸的驚奇?這絕不是她熟悉的阿姐會有的眼神!
而宋小魚(宋一夢)看到的,則是一個完全超出她劇本認(rèn)知的存在。
藥廬光線略顯昏暗,爐火的光映照著窗邊那個纖細(xì)的身影。少女穿著一身素凈的月白衣裙,烏發(fā)如瀑,只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松松挽著。
她臉色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,唇色很淡,仿佛春日枝頭最脆弱的花瓣。最令人心驚的是,她正用手帕掩著唇,指縫間赫然洇開一抹刺目的鮮紅!她剛剛咳了血!
但即便病弱至此,也難掩那份驚心動魄的清冷之美。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筆畫就,眉間一點殷紅的朱砂痣,在蒼白的肌膚上顯得格外醒目,為她平添了幾分神秘的破碎感。那雙抬起的眼眸,清澈如寒潭,帶著一絲被打擾的微訝和尚未完全斂去的、深藏于底的疲憊與憂思。
宋一夢“我的天……劇本里宋一夢有妹妹?!”
宋小魚(宋一夢)幾乎失聲叫了出來,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拔高,完全忘記了掩飾。
她腦子里一片混亂,原劇本《清寧一夢》里,宋尚書家明明只有宋一夢一個嫡女!這個病弱得像琉璃娃娃一樣、美得驚心動魄的少女是誰?!這劇情崩得也太離譜了吧!難道她穿的是個同人魔改版?
宋一辭被這聲驚呼喚回了神。她看著“阿姐”臉上那過于夸張的震驚和脫口而出的、完全聽不懂的“劇本”、“宋一夢有妹妹”等古怪詞匯,心頭的疑云更重。阿姐今日……太反常了。她壓下喉間的腥甜,不動聲色地將染血的手帕收攏在袖中,清冷的目光帶著審視:
宋一辭“阿姐?”
她的聲音依舊帶著病中的微啞,卻清晰地傳遞出疑問。
這一聲“阿姐”,喚醒了宋小魚(宋一夢)的理智。她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(tài)。糟糕!差點露餡!她現(xiàn)在可是“宋一夢”!眼前這個病美人,是“她”的親妹妹宋一辭!
宋一夢“呃……一辭?”
宋小魚(宋一夢)努力模仿著記憶中劇本里宋一夢該有的溫柔語氣,快步走到宋一辭身邊,臉上擠出擔(dān)憂的神色,目光卻忍不住瞟向宋一辭收攏的袖口,
宋一夢“你……你怎么咳血了?臉色這么差?是不是又沒好好休息?”
她一邊說著,一邊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探宋一辭的額頭,動作卻有些生疏僵硬。
宋一辭微微側(cè)身,避開了她的手,動作自然卻帶著疏離。她敏銳地捕捉到了“阿姐”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陌生和探詢。這不是關(guān)心,更像是在確認(rèn)什么。
宋一辭“老毛病了,阿姐不必?fù)?dān)心?!?
她淡淡地回答,目光平靜地落在宋一夢臉上,
宋一辭“倒是阿姐,今日似乎……有些不同?”
宋小魚(宋一夢)心里咯噔一下,面上卻強(qiáng)裝鎮(zhèn)定:
宋一夢“哪有不同?許是昨夜沒睡好,做了些怪夢,精神有些不濟(jì)?!?/p>
她含糊其辭,趕緊轉(zhuǎn)移話題,目光環(huán)視著藥廬,
宋一夢“這就是你的藥廬?好濃的藥味……你一個人住這里?身體這么弱,怎么行?”
她的話語帶著關(guān)切,但語氣和用詞,依舊透著一股子不屬于“宋一夢”的直白和……現(xiàn)代感。
宋一辭心中疑慮更深,但面上不顯,只是微微頷首:
宋一辭“習(xí)慣了。這里清凈,也方便煎藥?!?/p>
她看著“阿姐”對藥廬環(huán)境明顯的好奇打量,那種違和感越來越強(qiáng)烈。眼前的阿姐,仿佛被換了一個靈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