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人正是宋一辭。
她身上依舊裹著那件雪白的狐裘,臉色在暮色中顯得更加蒼白透明。
她并未靠近,只是遠遠地望著來儀居緊閉的房門,清冷的眸子里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憂慮。
阿姐是被宮里的馬車送回來的。她遠遠瞥見了一眼,阿姐渾身濕透,發(fā)髻散亂,臉色蒼白得嚇人,腳步虛浮,幾乎是沖回自己院子的。
這絕非尋常!再聯(lián)想到白日里宋一夢種種反常的言行(對“劇本”的驚叫、對南珩的刻意回避、以及那種陌生的鮮活感)……
宋一辭的心緊緊揪了起來。她敏銳地感覺到,宋一夢身上發(fā)生了某種巨大的、她無法理解的變化。
白日里宋一夢闖入藥廬時那陌生的眼神和話語,以及此刻這異常的狼狽……都指向一個令人不安的方向。
她攏了攏狐裘,抵御著傍晚的涼意,忍不住低低地咳了兩聲,眉間那點朱砂在暮色中顯得愈發(fā)殷紅。
宋一辭阿姐……你到底怎么了?御花園里,究竟發(fā)生了什么?那個叫南珩的七皇子……又對你做了什么?
一種不祥的預(yù)感,如同冰冷的藤蔓,悄然纏繞上宋一辭的心頭。她隱隱覺得,宋一夢今日的遭遇,或許與她昨夜那場關(guān)于三十八次死亡的恐怖噩夢,以及那詭異的“修正”力量,有著某種可怕的關(guān)聯(lián)。
風(fēng)雨欲來。宋府這看似平靜的深宅大院,已然被無形的暗流卷入了一個巨大而危險的漩渦中心。而她和阿姐,都身處其中。
“叩、叩。”
極輕的敲門聲響起。
宋一夢猛地抬頭,警覺道:
宋一夢“誰?!”
門外傳來一道清冷微啞的聲音:
宋一辭“……阿姐,是我?!?/p>
宋一夢緊繃的神經(jīng)稍稍松懈,卻又升起一絲心虛。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,尤其是這個“妹妹”——劇本里本不該存在的人??伤帜亍行┢诖姷剿?。
宋一夢“……進來?!?/p>
門被輕輕推開。宋一辭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,緩步走入。她身上仍裹著那件雪白的狐裘,襯得臉色愈發(fā)蒼白,眉間朱砂如血。她的腳步很輕,像是怕驚擾了什么,可那雙眼睛卻清明銳利,仿佛能洞穿一切偽裝。
宋一辭“阿姐受了寒,該喝藥。”
她將藥碗放在床榻邊的小幾上,聲音平靜,卻不容拒絕。
宋一夢盯著那碗黑漆漆的藥汁,苦澀的氣味鉆入鼻腔,讓她本就翻騰的胃更加不適。她皺了皺眉,下意識想拒絕:
宋一夢“我沒……”
宋一辭“阿姐若不想明日高熱不退,連床都下不了,最好趁熱喝下?!?/p>
宋一辭打斷她,語氣依舊淡淡的,卻帶著醫(yī)者特有的篤定,
宋一辭“里面加了安神的藥材,能助眠?!?/p>
宋一夢啞然。她抬頭看向宋一辭,對方的目光不閃不避,清冷如霜,卻又隱約透著一絲……關(guān)切?
她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(fā)熱。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,這是第一個……真正關(guān)心她的人。
宋一夢“……謝謝。”
她低聲道,伸手接過藥碗,閉眼一飲而盡??辔端查g在舌尖炸開,她忍不住皺緊了臉。
一塊蜜餞被遞到眼前。
宋一夢一愣,抬頭看向宋一辭。對方依舊沒什么表情,只是淡淡道:
宋一辭“含著,去苦。”
她接過蜜餞塞進嘴里,甜味漸漸壓下了苦澀。兩人一時無話,屋內(nèi)只剩下燭火輕微的噼啪聲。
良久,宋一辭忽然開口:
宋一辭“阿姐今日……在御花園,發(fā)生了什么?”
宋小魚的手指猛地攥緊了被角。
宋一夢“……沒什么,不小心落水了而已?!?/p>
她勉強扯出一個笑,試圖敷衍過去。宋一辭靜靜地看著她,目光如刃:
宋一辭“只是落水?”
宋一夢“……”
宋一辭“阿姐回來時,嘴唇是腫的?!?/p>
宋一夢的臉?biāo)查g漲紅,羞惱交加:
宋一夢“你——!”
宋一辭“是七皇子?”
宋一辭繼續(xù)問道,聲音依舊平靜,可眼底卻閃過一絲冷意。宋一夢啞口無言,她張了張嘴,想否認(rèn),想辯解,可最終只是頹然地垮下肩膀。
宋一夢“……是。”
她低聲道,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憤怒和屈辱,
宋一夢“南珩……他……”
她說不下去了。宋一辭的眸色驟然轉(zhuǎn)深。她緩步走到宋小魚面前,忽然伸手,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唇角。
宋一辭“疼嗎?”
她問,宋一夢愣住了。這簡單的兩個字,像是一把鑰匙,突然打開了她強撐的閘門。所有的委屈、憤怒、恐懼,在這一刻決堤而出。
宋一夢……疼?!?/p>
她的聲音哽咽了,
宋一夢“不是這里疼,是……這里疼?!?/p>
她抓住宋一辭的手,按在自己心口。
宋一辭的手微微一顫,卻沒有抽回。
宋一辭“阿姐……”
宋一夢“我不是你的阿姐。”
宋一夢忽然抬頭,直視著宋一辭的眼睛,淚水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,
宋一夢“至少……不完全是?!?/p>
宋一辭瞳孔微縮:
宋一辭“……什么意思?”
宋一夢深吸一口氣,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。
宋一夢“如果我告訴你,我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……如果我告訴你,這個世界只是一本書,而我們所有人,都只是書里的角色……你會相信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