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氣味刺入鼻腔,溫明遠猛然睜開眼,天花板上的LED燈管亮得刺目。心電監(jiān)護儀的滴滴聲與護士站的呼叫鈴交織,遠處電視正在播放午間新聞——這一切現(xiàn)代醫(yī)院的聲響如潮水般涌來,卻讓他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。
"病人醒了!"護士驚喜的呼喊聲中,溫明遠下意識摸向胸口。病號服下空蕩蕩的,但指尖觸到某種堅硬物體——枕頭下藏著那枚邊緣鋒利的銅錢,冰涼的金屬表面還沾著江水的腥氣。
醫(yī)生們圍上來檢查時,溫明遠死死攥著銅錢。銅錢內(nèi)緣刻著細如發(fā)絲的銘文,在陽光下顯現(xiàn)出"三日為期"四個字。這是蘇芷在客棧留給他的最后訊息。
"溫先生?您能聽見我說話嗎?"主治醫(yī)師用手電筒照射他的瞳孔,"昏迷三周后突然蘇醒,這簡直是..."
"三周?"溫明遠嘶啞地打斷。他分明在古代度過了近兩個月。床頭日歷顯示2023年10月15日,正是他遭遇車禍的日期。
護士遞來的手機鎖屏上有37個未接來電,全部來自陌生號碼。更詭異的是相冊里多了十幾張模糊照片——青銅鼎的紋飾、星圖壁畫,最后一張赫然是蘇芷的側(cè)臉,背景明顯是現(xiàn)代圖書館的古籍修復室。
"您父親剛?cè)ナ程谩?護士調(diào)整著輸液速度,"他這半個月天天守著..."
話音未落,病房門被猛地推開。溫翰林站在門口,手中保溫杯咣當落地。這個在現(xiàn)代身為中學歷史教師的男人,此刻穿著皺巴巴的格子襯衫,眼中卻閃爍著溫明遠在古代無比熟悉的神情——那是知曉一切的眼神。
"都出去。"溫父聲音低沉得可怕。等醫(yī)護人員離開,他反鎖房門,從公文包取出個檀木匣,"看著這個,別說話。"
匣中躺著塊青銅碎片,紋路與融合銅鏡完全一致。當溫明遠觸碰時,碎片突然變得滾燙,病房燈光開始頻閃。在明滅的光線中,他看見父親身后浮現(xiàn)出重影——古裝的溫翰林手持龜甲,嘴唇開合說著什么。
"時空共振。"溫父按住他顫抖的手,"你帶回來的銅鏡能量太強,導致兩個世界的影像重疊。"他掀開襯衫,后心處赫然是正在發(fā)光的龜甲紋身。
監(jiān)護儀突然發(fā)出尖銳警報。溫明遠感到胸口劇痛,低頭看見病號服滲出鮮血——那是古代身體被傀儡絲勒出的傷口,此刻正同步出現(xiàn)在現(xiàn)代軀體上。更可怕的是,他右手腕浮現(xiàn)出淡紅色的線痕,正緩慢向肘部延伸。
"蘇芷有危險。"他掙扎著要下床,"她在兩個世界的夾縫里..."
溫父強行按住他,將青銅碎片貼在他腕部紅線上。奇異的是,疼痛立刻減輕,紅線也不再蔓延。但碎片表面出現(xiàn)了細密裂紋,仿佛承受著某種無形壓力。
"聽著,你昏迷期間有人在調(diào)查我們的家族史。"溫父調(diào)出手機照片,顯示有人翻動過他們家書房,"特別是關于大晟王朝的記載。"
照片角落拍到了一只戴黑手套的手,無名指上戴著造型古怪的戒指——戒面是首尾相銜的赤蛇。溫明遠瞬間想起蘇芷的暗衛(wèi)紋身。
"二皇子的人追到現(xiàn)代了?"
"不,更糟。"溫父從皮夾抽出一張名片,燙金字體印著"天機文化遺產(chǎn)基金會首席研究員 周慕云"。
溫明遠如遭雷擊。這個名字他在古代見過——首輔大人書房的密函上,記載著天機閣創(chuàng)始人就叫周慕云,是三百年前的人物。
監(jiān)護儀突然恢復正常。父子倆同時轉(zhuǎn)頭,發(fā)現(xiàn)青銅碎片不知何時化成了齏粉。溫父臉色劇變:"他們在定位我們!"說著猛地拔掉兒子身上的監(jiān)護電極,"走,現(xiàn)在!"
電梯下到三樓時,整棟樓突然停電。應急燈亮起的瞬間,溫明遠從金屬門反射中看到走廊盡頭站著灰衣僧人——現(xiàn)代裝束,卻手持念珠,每顆珠子都是微型青銅鏡。
"消防通道!"溫父拽著他沖向樓梯間。剛拐過轉(zhuǎn)角,下方傳來整齊的腳步聲。溫明遠從扶手縫隙看見幾個穿黑西裝的人正拾級而上,領帶夾全是赤蛇造型。
頂樓天臺的冷風讓人清醒。溫父鎖死鐵門,從通風管后取出預先藏好的背包:"里面有新身份證、現(xiàn)金和去云南的車票。到勐臘縣找..."
一聲消音手槍的悶響打斷了他。溫父肩膀綻開血花,背包墜落天臺邊緣。溫明遠扶住父親,看見鐵門玻璃映出舉槍者的倒影——周慕云梳著嚴謹?shù)陌l(fā)髻,白大褂下露出與二皇子如出一轍的陰鷙神情。
"終于見面了,時空旅人。"她的聲音通過門縫傳來,帶著電子設備特有的失真,"把青銅鏡交出來,我可以讓你父親活到儀式完成。"
溫明遠摸向懷中,卻觸到異物——不知何時,那枚銅錢變成了微縮版的融合銅鏡。鏡面顯示著古代場景:蘇芷被困在燃燒的樓船上,正用最后的力氣在甲板刻星圖。
"別給她!"溫父咳著血推開兒子,"龜甲預言過這天..."
第二槍擊中他腹部。溫明遠紅著眼舉起銅鏡,天臺突然狂風大作。云層中透出的陽光在鏡面折射,竟在空中投射出完整的星圖。周慕云撞開鐵門的瞬間,銅鏡爆發(fā)強光,溫明遠感到時間流速驟變。
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后一刻,他看見父親將某物塞進自己口袋,而周慕云的白大褂下露出心口疤痕——與蘇芷的一模一樣。
當強光散去,溫明遠獨自站在勐臘縣客運站的站臺上。手機顯示日期跳到了10月18日,正是銅錢上"三日為期"的期限??诖锒嗔吮竟P記,扉頁是父親的筆跡:
"去找銅壁上的眼睛,那里藏著所有答案。"
筆記內(nèi)頁夾著張老照片:1983年的考古隊合影中,年輕的溫翰林身旁站著個穿白大褂的女子——赫然是年輕時的周慕云。他們共同捧著的,正是那面融合銅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