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的勐臘客運站比記憶中陳舊許多。溫明遠攥著發(fā)黃的報紙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裝束不知何時變成了登山客常見的沖鋒衣，背包側袋插著本《滇西北地質考察指南》——翻開扉頁，是父親熟悉的筆跡："7月5日前抵達坐標點。"

手機顯示無信號，但相冊里多了幾十張青銅器照片。最后一張拍攝于六小時前，模糊的畫面上，雪山埡口處有座人形石雕，右手姿勢與溫翰林筆記中的符號完全一致。

"去雪山的班車三天一趟。"小賣部老板嚼著檳榔說，"最近有考察隊包車，你可以問問..."他突然噤聲，警惕地看向溫明遠身后。

穿橙色沖鋒衣的男子正用相機拍攝客運站全景，鏡頭蓋上的赤蛇標記若隱若現(xiàn)。溫明遠低頭假裝系鞋帶，從瓷磚反光中看到對方腰間鼓起——是槍械的形狀。

"老板，后門在哪？"

穿過油膩的廚房后門，溫明遠鉆進運送山貨的皮卡。車廂彌漫著松脂味，幾個麻袋下藏著青銅器殘片——正是刀阿月地窖里那種。司機對他的出現(xiàn)毫不驚訝："刀家姑娘說這幾天會有學者來。"

盤山公路的急轉彎處，司機突然急剎車。前方塌方路段，橙色沖鋒衣們正在架設測量儀。溫明遠蜷縮在麻袋后，聽見他們用德語交談："...必須在下個朔月前找到方程式..."

當皮卡駛入云層，懷中的青銅鏡突然變得冰涼。鏡面浮現(xiàn)出兩個重疊影像：現(xiàn)代雪山埡口的石雕，以及古代燃燒樓船上的蘇芷。她正用血在甲板書寫某種符號，每寫一筆，現(xiàn)代這邊的山霧就淡一分。

"到了。"司機指著云霧中的石雕，"剩下的路得自己走。"

石雕高約三米，表面覆蓋著與銅壁洞相同的眼形紋路。當溫明遠觸碰石雕右手時，背后的龜甲紋身突然投射出光束，在巖壁上形成完整的星圖。圖中最亮的星位置，正是父親照片里的坐標點。

雪線以上的空氣稀薄刺骨。攀爬兩小時后，溫明遠在冰裂縫邊緣發(fā)現(xiàn)了登山繩——繩結打法與父親如出一轍。順著繩索下降，冰壁逐漸顯現(xiàn)出人工開鑿的痕跡，最后通向一個青銅平臺。

平臺中央站著溫翰林，他面前懸浮著由光構成的復雜方程式。聽到聲響，他頭也不回地說："把銅鏡放在祭壇凹槽里。"

"爸！這到底..."

"沒時間解釋。"溫翰林轉身，嘴角有未擦凈的血跡，"周慕云的人已經到山腰了。銅壁洞里的破鏡是解碼器，你手里的是密鑰。"

溫明遠這才注意到父親右手缺失了兩根手指——斷口處不是血肉，而是與刀阿月傷口相同的青銅結構。懸浮方程式正在緩慢崩潰，光點如雪花般飄散。

青銅鏡嵌入凹槽的瞬間，整個山洞劇烈震動。方程式重新凝聚，分解為無數(shù)流動的符號涌入溫明遠腦海。他看見：

青銅器內部的納米電路在亞原子層面運作；

大犬座α星與地球的某種能量共鳴；

歷代宿主與暗衛(wèi)的死亡如何維持時空平衡；

最震撼的是最后一條信息——【當前時空穩(wěn)定度：17%】

"明白了嗎？"溫翰林咳嗽著指向方程式某處，"周慕云想用時空門回到大晟王朝，改變二皇子兵敗的歷史。但每次穿越都在加速時空崩塌。"

冰層碎裂聲從洞口傳來。溫明遠看到橙衣人持槍逼近，領隊的絡腮胡男子摘下墨鏡——右眼是義眼，瞳孔位置嵌著微型青銅鏡。

"溫教授，交出方程式。"男子舉起個金屬箱，"否則你兒子會像1998年那個丫頭一樣..."

溫明遠后背的龜甲紋身突然灼燒般劇痛。不等他反應，溫翰林已經撲向絡腮胡。槍聲在冰洞中回蕩，父親胸口的血濺在方程式上，那些光點立刻變成刺目的紅。

"跑！"溫翰林將某物塞進兒子手中，"去啟動最后的..."

冰錐如雨落下。溫明遠在坍塌的通道中狂奔，手中是半塊溫熱的青銅碎片——上面刻著"門在鏡中"三個字。懷里的融合銅鏡瘋狂震動，顯示古代線的蘇芷已經完成甲板星圖，正將銅鏡對準燃燒的船帆。

當他在冰洞盡頭撞進個半球形空間時，眼前的景象讓呼吸停滯：整面弧形墻壁都是青銅鑄造，中央懸浮著與銅壁洞相同的星盤，只是規(guī)模大了十倍。星盤下方，七個穿橙色沖鋒衣的人圍成圓圈，正在誦念某種咒語。

溫明遠躲進陰影處，銅鏡顯示此刻古代線也到了關鍵時刻。二皇子手持赤蛇劍走向蘇芷，劍尖滴落的血在甲板腐蝕出縷縷青煙。兩個時空的場景通過銅鏡產生共鳴，星盤開始自動旋轉。

"還差最后一步。"領誦的橙衣人舉起赤蛇戒指，"需要宿主的..."

溫明遠突然明白了一切。他沖向星盤，將父親給的青銅碎片嵌入中心缺口。整個青銅殿震動起來，星盤投射出覆蓋整個穹頂?shù)男菆D，與懸浮方程式完美契合。

"不！"橙衣人慘叫。他的義眼青銅鏡炸裂，皮膚下浮現(xiàn)的密文如退潮般消失。其他人更慘——有的瞬間老化成干尸，有的直接化為灰燼。

溫明遠跪在星盤前，看著方程式最終解算結果：【時空重置程序啟動】。銅鏡中的古代場景隨之劇變：蘇芷的銅鏡射出一道藍光，擊中二皇子的赤蛇劍。劍身碎裂的瞬間，所有火焰倒流回青銅鼎內。

冰洞頂部開始滴水。溫明遠抱緊銅鏡，看到父親塞給他的青銅碎片正在融化，形成某種液態(tài)金屬包裹住他的右手。更不可思議的是，這金屬與刀阿月傷口里的組件完全相同。

"爸...你到底是誰？"他對著空氣發(fā)問。

銅鏡突然顯示兩個重疊答案：

現(xiàn)代時間線：溫翰林的墓碑，死亡日期是2001年；

古代時間線：某個酷似溫翰林的文士，正在給幼年蘇芷講述星空傳說。

水滴聲越來越密集。溫明遠跌跌撞撞沖出青銅殿時，整座雪山都在轟鳴中崩塌。他最后看到的，是雪霧中浮現(xiàn)的刀阿月虛影——她指向東南方，嘴唇開合說著"海"。

當雪崩吞沒一切，懷中的銅鏡變得滾燙。鏡面顯示蘇芷在樓船殘骸中找到塊刻著航海圖的青銅板，而現(xiàn)代世界的某個港口，周慕云正登上一艘科考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