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喧囂的慶祝
地點:QS集團公司頂樓
秦宇剛結束跨國會議,李特助的電話就打了進來,語氣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:“秦總,葉總他們定了鎏金酒吧的包廂,說是為您出院接風,讓我問問您……”
“不去?!鼻赜畹穆曇衾溆玻讣庠谖募蟿澾^,留下一道淺淺的印子。
他才不想跟那群人湊在一起,尤其是想到葉景修可能會邀請?zhí)K逸塵,心里就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花,又悶又沉。
“可是……”李特助頓了頓,“葉總說,蘇醫(yī)生也會去?!?/p>
秦宇翻文件的手猛地停住。辦公室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,過了半晌,他才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:“地址?!?/p>
李特助連忙報了地址,掛斷電話,(心想總裁你知道自己是變臉大師嗎?)
鎏金酒吧頂層:
包廂的門被推開時,J市最頂尖的幾個家族繼承人齊聚
葉家的葉景修坐在主位,指尖輕叩著桌面,目光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
作為葉氏集團的實際掌權人,他向來是這群人的中心
陸明遠斜倚在沙發(fā)上,手里轉著限量版腕表,陸家在J市的娛樂產(chǎn)業(yè)無人能及,他一笑,就帶著點玩世不恭的張揚
沈馳揚靠在吧臺邊調著酒,沈氏的醫(yī)藥帝國覆蓋半個華東,他話不多,卻總能一針見血。
而秦宇,秦氏集團的掌舵人,剛走進來就被陸明遠拽?。骸翱伤銇砹?!就等你開嗓呢——今晚輸了的,得老實回答一個問題。”
秦宇扯了扯領帶,沒應聲,目光卻在掃過葉景修身邊的空位時,頓了頓。
“逸塵快到了?!比~景修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,遞來一杯溫水,“剛給他發(fā)消息,說已經(jīng)出醫(yī)院了?!?/p>
他語氣自然,指尖卻無意識摩挲著杯壁——那是蘇逸塵慣用的杯子,他特意讓人留著的。
秦宇“嗯”了一聲,視線落在桌上的游戲牌上。陸明遠正興致勃勃地擺弄著:“就玩‘真心話大冒險’,誰輸了誰喝,喝不下就認罰?!?/p>
話音剛落,包廂門開了。蘇逸塵站在門口,白大褂換成了米白色風衣,襯得他膚色更白。他目光掃過全場,在觸及秦宇時微頓,隨即對葉景修笑了笑:“抱歉,有點堵車。”
“沒事,剛要開始?!比~景修起身,自然地替他拉開身邊的椅子,動作流暢得像演練過千百遍,“坐這里?!?/p>
秦宇的手指猛地攥緊了衣角。那位置原本是陸明遠的,剛才葉景修特意讓他挪開的。
蘇逸塵剛坐下,陸明遠就把牌推過來:“蘇醫(yī)生來得正好,一起玩。規(guī)矩簡單,抽到老K的輸?!?/p>
第一局,陸明遠抽中了老K。他灌了半杯酒,拍著胸脯:“問吧!”
沈馳揚挑眉:“上個月在你酒吧撞見的那個明星,是不是跟你有關系?”
陸明遠咳了咳,含糊道:“朋友而已……下一局!”
牌局繼續(xù),蘇逸塵手氣極好,連贏三把。葉景修總在他抽牌時,不動聲色地替他擋開陸明遠伸過來搗亂的手,目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,帶著秦宇再熟悉不過的、藏得極深的溫柔。
輪到葉景修抽中老K時,陸明遠立刻來了精神:“景修哥,你說,咱們幾個里,你最想護著誰?”
葉景修抬眼,目光緩緩掃過全場,最終落在蘇逸塵身上,笑意溫和卻堅定:“自然是逸塵?!?/p>
蘇逸塵的對視一笑,低頭去看牌,沒接話。
秦宇端著酒杯的手卻抖了一下,酒液濺在虎口,冰涼的觸感刺得他心頭發(fā)緊。
“該秦宇了。”沈馳揚發(fā)牌的動作頓了頓,“輸了可得說實話?!?/p>
秦宇抽牌的手一頓,果然是老K。陸明遠立刻湊過來:“說!你住院的時候,是不是偷偷給蘇醫(yī)生塞過紅包?我可看見李護士說漏嘴了!”
“胡說八道。”秦宇的耳尖發(fā)燙,那天是怕蘇逸塵總熬夜替自己看診,偷偷在他白大褂口袋里塞了張黑卡,結果被退回來,還附了張紙條:“秦總,醫(yī)患關系請純粹點?!?/p>
“我看是想塞人吧?!鄙蝰Y揚難得開了句玩笑,目光在秦宇和蘇逸塵之間轉了圈。
秦宇的臉沉了沉,剛要發(fā)作,蘇逸塵忽然開口:“換個游戲吧,這個太無聊了?!彼闷鹱郎系镊蛔?,“玩‘逛三園’怎么樣?輸了的喝酒?!?/p>
葉景修立刻附和:“好啊,逸塵說了算。”
游戲開始,由陸明遠起頭:“逛三園,水果園。”
“蘋果?!鄙蝰Y揚接得快。
“香蕉?!比~景修看向蘇逸塵,眼神帶著鼓勵。
“葡萄。”蘇逸塵笑了笑。
輪到秦宇時,他腦子里一片空白,滿是剛才葉景修那句“最想護著逸塵”,脫口而出:“手術刀?!?/p>
“錯了!”陸明遠拍著桌子笑,“水果園!罰酒!
秦宇皺眉,剛要端酒杯,葉景修卻先一步拿起酒瓶:“他傷口沒好,我替他喝?!闭f著,仰頭灌了一大杯。
蘇逸塵看著葉景修喉結滾動的弧度,輕聲道:“別替他喝,他酒量好著呢。”語氣里帶著點無奈,卻更像熟人間的嗔怪。
秦宇的心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,忽然站起身:“我去趟洗手間?!?/p>
葉景修看著他的背影,眼底閃過一絲了然,也跟了出去。
走廊盡頭,秦宇靠在墻上抽煙。葉景修走過來,遞給他一支:“你就打算這么別扭下去?”
“我別扭什么?”秦宇冷笑,“葉總關心別人之前,不如先管好自己的心思?!?/p>
“我的心思,從來沒藏過?!比~景修的語氣平靜,“不像你,明明在意得要命,卻非要裝成仇人。逸塵他……”
“夠了?!鼻赜畲驍嗨缌藷?,“他是我什么人?輪得到你來說?”
葉景修看著他口是心非的樣子,忽然笑了
:
“你以為陸明遠和馳揚看不出來?剛才玩游戲,陸明遠故意讓你輸,就是想逼你說句軟話;馳揚拿紅包開玩笑,是想讓你松松口。我們是發(fā)小,不是敵人?!?/p>
秦宇沒說話,轉身往包廂走。推開門時,正看見蘇逸塵被陸明遠逼著教玩骰子,兩人靠得有點近。他走過去,一把將蘇逸塵拽到自己身邊,語氣生硬:“教他不如教我。”
蘇逸塵愣了愣,看著他緊繃的側臉,忽然笑了:“秦總也會玩這個?”
“試試就會了?!鼻赜钅闷瘅蛔樱瑓s被蘇逸塵按住了手。他的指尖微涼,帶著消毒水的淡香。
“別玩了,”蘇逸塵的聲音低了些,“你傷口不能用力?!?/p>
秦宇的心跳漏了一拍,剛要說話,就見葉景修端著水果盤走過來,自然地將一塊切好的芒果遞到蘇逸塵嘴邊:“吃點東西,墊墊肚子?!?/p>
蘇逸塵下意識張口咬住,抬眼時,正對上秦宇沉得能滴出水的目光。
包廂里的音樂還在繼續(xù),J市的霓虹透過落地窗映進來,在幾人之間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。
陸明遠和沈馳揚交換了個“有戲看”的眼神,葉景修看著蘇逸塵的目光溫柔依舊,而秦宇攥著骰子的手,指節(jié)已泛白——看來當年的事情也沒必要靠訴你了,秦宇??吹綒夥找凰查g有些冷淡。
“對了,”陸明遠忽然 拍了下手,“下周葉家有個慈善晚宴,秦宇你肯定要去的吧?讓蘇醫(yī)生也一起來啊,人多熱鬧?!?/p>
“我不去?!鼻赜钕纫徊介_口,“他也沒空,醫(yī)院事多?!?/p>
蘇逸塵愣了愣,看向他:“我有空。”
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上,一個帶著驚訝,一個帶著不服輸?shù)木髲姟?/p>
葉景修適時開口:“逸塵要是有空,一起去也好。我剛好有個朋友是做醫(yī)療器械的,想跟你聊聊分院設備的事?!?/p>
“那就去。”蘇逸塵點頭,語氣平靜。醫(yī)院最近器械設備短缺,加上資金鏈有限確實需要好好商討,想到這蘇逸塵商討的更加仔細
秦宇氣得渾身發(fā)抖,他端起面前的酒杯,“咕咚咕咚”地灌下了大半杯威士忌。烈酒順著喉嚨一路灼燒而下,帶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,但他卻渾然不覺。
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蘇逸塵和葉景修,只見他們正低聲討論著晚宴的細節(jié),葉景修不時地在蘇逸塵耳邊低語幾句,蘇逸塵則微微頷首,露出一抹淺笑。
更讓秦宇無法忍受的是,葉景修竟然自然而然地伸出手,替蘇逸塵拂去了肩上的一根落發(fā)。這個動作看似隨意,卻充滿了親昵和溫柔,而蘇逸塵也沒有絲毫的抗拒,反而與葉景修相視一笑,那一瞬間,兩人之間的默契仿佛無人能及。
秦宇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塞進了一團亂麻,讓他喘不過氣來。
那點笑意像根針,精準地扎進秦宇眼里。他猛地將酒杯往桌上一墩,玻璃與桌面碰撞的脆響驚得陸明遠嘴里的瓜子都掉了。
“我走了?!鼻赜畹穆曇粝翊懔吮?,起身時帶起的風掀動了桌布一角,剛才被蘇逸塵按住的手腕還殘留著微涼的觸感,此刻卻燙得他只想逃離。
“哎,這就走了?”陸明遠想攔,卻被沈馳揚不動聲色地拽了一把。
秦宇沒回頭,腳步快得像陣風,經(jīng)過葉景修身邊時,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交鋒,一個帶著隱忍的怒火,一個藏著了然的平靜。
包廂門“砰”地合上,隔絕了里面的燈光與聲息,也隔絕了蘇逸塵那句沒說出口的“設備采購清單我?guī)砹恕薄?/p>
走廊里的地毯吸走了腳步聲,秦宇卻覺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,虛浮得發(fā)慌。威士忌的后勁猛地涌上來,眼前晃過的全是蘇逸塵對葉景修笑的樣子,還有那句輕飄飄的“我有空”。
“秦總?”李特助的聲音從電梯口傳來,他顯然是接到了沈馳揚的消息,早早候在這兒,手里還拿著秦宇的外套,“車備好了?!?/p>
秦宇沒接外套,也沒看他,徑直走向消防通道。金屬樓梯冰冷硌腳,他一步跨兩級,皮鞋跟磕在臺階上,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,像在跟自己較勁。
夜風從安全出囗的縫隙灌進來,吹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。他扶著生銹的欄桿往下看,J市的霓虹在眼底碎成一片光怪陸離,卻照不亮他心里那點翻涌的戾氣
——他氣葉景修的步步緊逼,氣蘇逸塵的“順水推舟”,更氣自己像個跳梁小丑,明明在意得要命,卻只會用摔門而去這種幼稚的方式發(fā)泄。
手機在口袋里震動,是蘇逸塵發(fā)來的:“你的藥忘帶了。”
秦宇盯著那行字,指腹把屏幕都按出了印子。
忘帶?他是故意的。就像故意把體檢報告塞他包里,故意在他值班時站在門口,故意在游戲里說漏嘴——這些藏在別扭底下的在意,這人怎么就看不明白?
他沒回,轉身繼續(xù)往下走。樓梯間的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亮了又滅,像他忽明忽暗的情緒。走到一樓時,手機又震了一下,這次是葉景修:“別往心里去,逸塵是為了分院設備。”
秦宇扯了扯嘴角,笑出點涼意。為了設備又怎樣?對著葉景修笑的是他,答應去晚宴的是他,被人拂落發(fā)梢也不躲的還是他。
他推開安全門,冷風吹得他一個激靈。街對面的公交車站,一個穿米白色風衣的身影正站在路燈下,手里攥著個藥盒,不是蘇逸塵是誰
?
秦宇的腳步頓住,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緊了。那人似乎也看見了他,愣了愣,隨即抬手揮了揮,動作帶著點笨拙的急切。
秦宇轉身就走,脊背挺得筆直,像只被戳中痛處卻死不承認的刺猬。他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還有蘇逸塵帶著點喘的聲音:“秦宇,你的藥!”
他沒停,步子更快了。直到那腳步聲越來越近,幾乎要貼上后背,他才猛地轉身,語氣沖得像要吃人:“你跟著我干什么?想去晚宴就去,想跟葉景修討論設備就討論,跟我有什么關系?”
蘇逸塵被他吼得愣在原地,手里的藥盒差點掉在地上。路燈的光落在他臉上,一半明一半暗,啞聲開口
:“我只是想把藥給你?!?/p>
“誰稀罕?!鼻赜顒e過臉,卻在看見他凍得發(fā)紅的鼻尖時,喉結猛地滾了一下。
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,只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。蘇逸塵攥著藥盒的手指緊了緊,忽然低聲道:“秦宇,你別這樣。”
“我哪樣?”秦宇的聲音軟了半分,卻依舊嘴硬,“難不成要我笑著看你跟葉景修……”
“我和景修只是朋友?!碧K逸塵打斷他,語氣帶著安撫,“分院設備的事,對醫(yī)院很重要?!?/p>
“重要到非要跟他去晚宴?”秦宇抬眼,目光像帶著鉤子,“非要讓他替你擋酒,替你剝芒果,替你……”替你做所有我想做的事。
后面的話沒說出口,被蘇逸塵忽然靠近的動作堵在了喉嚨里。那人往前挪了半步,藥盒塞進他手里,指尖擦過他的掌心,帶著點微顫的溫度:“藥記得涂。”說完,轉身就離開了
秦宇攥著那個還帶著余溫的藥盒,站在原地沒動。直到蘇逸塵的身影消失在陰影里,他才低頭,看著盒子上那個熟悉的名字——是蘇逸塵的筆跡,清秀工整,像他的人一樣。
夜風卷著威士忌的酒氣撲過來,秦宇忽然覺得眼眶有點燙。他拿出手機,翻到葉景修的對話框,打字刪刪改改,最后只發(fā)了一句:“下周晚宴,地址發(fā)我。”
發(fā)送成功的瞬間,他好像聽見自己心里那團亂麻,被某個笨拙的動作輕輕扯松了一絲。原來再硬的殼,也抵不過那個人一句帶著溫度的“藥記得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