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寶昌號”的玻璃柜臺碎得像撒了把星星，路垚蹲在碎片堆里，指尖捏著塊帶弧度的玻璃碴，上面的吸盤印比銀元還圓。

路垚“六十五塊大洋，”

他抬頭看駱少川，哈出的白汽裹著話音

路垚“這賊用的是德國產(chǎn)真空吸盤，沒留指紋，技術(shù)含量高——得加五塊，買瓶酒精擦眼鏡，剛才被玻璃反光晃著眼了?！?/p>

駱少川剛從賬房出來，手里捏著塊烤紅薯，是今早路過胡同口買的，本想塞給路垚暖手，沒想到遇上案子，此刻倒成了臨時充饑的東西。

駱少川“少貧嘴，”

他把紅薯掰成兩半，遞過去一半

駱少川“掌柜的兒子死在保險柜旁，后腦勺有個窟窿，手里攥著串鑰匙，看著像被人從背后敲的?！?/p>

路垚啃著紅薯，甜得齁人

路垚“鑰匙是假的，你看這齒紋，邊緣毛毛躁躁的，是用蠟?zāi)Ｍ氐摹{(diào)表匠老李銼刀上的銅屑比對過，成分一致。他昨晚假裝修店里的落地鐘，趁機拓了鑰匙模?！?/p>

落地鐘停在三點十七分，鐘擺歪歪扭扭地掛著。路垚伸手撥了撥鐘擺，鐵絲纏著的布條掉下來——是他上周在教堂擦汗用的，被駱少川順手揣進(jìn)了口袋，此刻布條上的霉斑倒成了線索

路垚“這布條沾了保險柜的綠漆，老李用它纏著鐵絲勾開了保險柜，卻沒算準(zhǔn)掌柜兒子起夜查店?！?/p>

駱少川讓手下去叫人時，路垚正對著墻角的煤爐出神。爐邊放著個鐵皮盒，里面裝著他攢的銅紐扣——上次在大劇院撿的銀杯碎片、貨運站的鐵屑，全被他分門別類收著，說是“破案紀(jì)念品”。此刻他正用鑷子夾著片銅屑，跟鐘擺上的比對。

駱少川“又?jǐn)[弄你的破爛？”

駱少川“小心扎著手?！?/p>

路垚“這銅屑含鉛量高，是老李修表常用的那種。他左撇子，你看這鐘擺的螺絲，是反著擰的——跟他工具箱里的螺絲刀磨損方向一致?！?/p>

老李被帶來時，袖口沾著點絲絨線頭，正是裝鉆石項鏈的托盤布料。路垚指著他懷表鏈上的缺口

路垚“這是被保險柜門夾的吧？你偷了項鏈想藏在修表的零件盒里，卻被掌柜兒子撞見，就抄起鐘擺砸了他的頭——那串項鏈現(xiàn)在正塞在你家炕洞里，用煤油紙包著，對吧？”

老李的臉?biāo)查g垮了，手里的修表刀“當(dāng)啷”掉在地上：“我……我閨女要嫁人，男方非要鉆石項鏈當(dāng)聘禮……”

路垚“聘禮？”

路垚笑了，從鐵皮盒里翻出張當(dāng)票

路垚“你上禮拜把老婆的金鐲子當(dāng)了，換了只假鉆石戒指——這當(dāng)票上的字跡，跟你修表的收據(jù)一模一樣?！?/p>

人贓并獲，老李蹲在地上直嘆氣，哈出的白氣混著眼淚。

案子結(jié)在傍晚，駱少川把大洋遞給路垚時，天邊正燒著晚霞。

駱少川“六十五塊，夠你買十瓶酒精了?！?/p>

路垚數(shù)出五塊塞進(jìn)駱少川手里

路垚“給掌柜的兒子買副好棺材，剩下的送孤兒院——那老李的閨女要是知道真相，該多寒心。”

兩人往街口走，路垚突然拽住駱少川的胳膊

路垚“等會兒，我那鐵皮盒落珠寶行了！”

回去取盒子時，掌柜的正收拾碎玻璃，看見路垚就哭：“多謝先生幫忙，這點心您拿著?！?/p>

路垚接了兩盒綠豆糕，塞給駱少川一盒

路垚“你愛吃的，剛才那半塊紅薯太干。”

走到胡同口，賣烤紅薯的還沒收攤。駱少川掏錢買了兩個，遞給路垚一個

駱少川“趁熱吃，晚上巡捕房食堂吃窩頭，墊墊肚子。”

路垚捧著烤紅薯，熱氣熏得眼鏡片發(fā)白

路垚“六十五塊能買五十個烤紅薯，夠吃到開春了?！?/p>

駱少川“就知道吃，”

駱少川敲了敲他的鏡片

駱少川“明天去給自行車裝鈴鐺，上次讓你載我，差點撞上黃包車?！?/p>

路垚含糊地應(yīng)著，紅薯甜絲絲的熱流涌進(jìn)胃里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鐵皮盒，里面的銅屑碰撞著響——這些破爛或許不值錢，但跟著駱少川蹲過的火場、踩過的雪地、喝過的餛飩湯，倒比鉆石還讓人踏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