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方的雪，比京市來得更羞怯。

清晨祁羽瑤醒來時，窗外只是飄著細碎的雪籽，打在玻璃上沙沙作響。她拉開窗簾，以為又是一場轉(zhuǎn)瞬即逝的試探，轉(zhuǎn)身去廚房準備早餐時，卻聽見晨夢羽在院子里低呼了一聲。

“羽瑤，你來看?！?/p>

她擦著手走出去，腳步猛地頓住。不過片刻的功夫，天空像是被打翻了的糖罐，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落下，遠處的屋頂已經(jīng)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白，院子里的桂花樹也落了雪，青黃的葉片襯著白，竟有種格外溫柔的詩意。

“真的下雪了?！逼钣瓞幧斐鍪?，雪花落在掌心，瞬間化成冰涼的水，“這里很少下這么大的雪?！?/p>

晨夢羽站在她身邊，身上落了層薄薄的雪，像裹了層糖霜。他看著她仰頭接雪花的樣子，睫毛上沾了點白，眼里映著漫天飛雪，亮得驚人。

“去年初雪，我在你門口站了很久?！彼鋈婚_口，聲音被風雪濾得有些低，“那時候想，要是能一直這樣看著你，就好了?！?/p>

祁羽瑤的心輕輕一顫，轉(zhuǎn)頭看他。她的眼神很軟，像這落在掌心的雪，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。

“那時候我還說我托不動你的世界?！彼室舛核?，嘴角卻忍不住上揚。

“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?！背繅粲鹞兆∷氖郑阉闹讣獯нM自己口袋里焐著，“我的全世界，就站在我面前。”

雪越下越大，巷子里漸漸有了孩童的嬉笑聲。他們堆了個小小的雪人，就放在院門口，用紅豆做眼睛，胡蘿卜做鼻子，歪歪扭扭的，卻透著說不出的可愛。

“比你在書店門口堆的那個好看?！逼钣瓞幋蛄恐┤耍Φ妹佳蹚潖?。

“那是，”晨夢羽挑眉，帶著點得意，“有進步空間?！?/p>

中午煮了火鍋，熱氣騰騰的湯鍋里翻滾著丸子和青菜，窗外的雪落得更緊了。兩人坐在桂花樹下的木桌旁，圍著小爐子，吃得鼻尖冒汗。

“下午想去看看雪嗎？”晨夢羽夾了塊豆腐給她，“附近有座山，據(jù)說雪景很好?！?/p>

祁羽瑤點頭：“好啊?！?/p>

山不高，積雪卻很厚。石階上覆著白，踩上去咯吱作響。偶爾有樹枝不堪重負，抖落一團雪，驚得兩人往旁邊躲，笑著鬧成一團。

爬到山頂時，風大了些。晨夢羽把圍巾解下來，繞在她脖子上，一圈又一圈，直到把半張臉都埋進去。

“會不會太繞了？”祁羽瑤甕聲甕氣地問。

“這樣就不冷了?！彼嫠砹死肀伙L吹亂的碎發(fā)，指尖不經(jīng)意擦過她的臉頰，帶來一陣微麻的癢。

遠處的城市被白雪覆蓋，像個安靜的童話。山腳下的河流結(jié)了層薄冰，反射著細碎的光。雪花落在他們的發(fā)間、肩頭，無聲無息，卻像是在為這片刻的寧靜伴奏。

“晨夢羽，”祁羽瑤忽然開口，聲音從圍巾里透出來，悶悶的，“你后悔嗎？”

后悔放棄那些光環(huán)，后悔來到這個陌生的小城，后悔……選擇了她。

晨夢羽看著她，眼里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。她搖搖頭，抬手輕輕撥開她圍巾的一角，露出她的眼睛。那雙曾盛滿猶豫和不安的眸子，此刻像盛著星光，清澈而堅定。

“遇見你的時候，我才知道，以前的日子都白過了?！彼穆曇艉茌p，卻字字清晰，“那些所謂的責任、家族、光環(huán)，都不及你一個眼神重要?！?/p>

他低下頭，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。雪花落在兩人之間，瞬間被溫熱的氣息融化。

“羽瑤，”他輕聲喚她的名字，帶著蠱惑的磁性，“我可以吻你嗎？”

祁羽瑤沒有回答，只是微微仰起了頭。

下一秒，他的唇覆了上來。

很輕，帶著雪的微涼，和她掌心的溫度。她吻得很小心，像是對待稀世珍寶，輾轉(zhuǎn)間帶著克制了太久的珍視與渴望。雪花落在他們的發(fā)梢，落在相觸的唇間，融化成水，又被彼此的氣息烘干。

風聲、雪聲、遠處隱約的鳥鳴，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。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溫熱的呼吸，和胸腔里劇烈跳動的心跳聲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她才稍稍退開，額頭抵著她的，鼻尖相蹭。兩人都有些喘，眼里卻漾著同樣的笑意。

“這場雪，比去年的好?！逼钣瓞幍穆曇魩еc微啞的甜。

“嗯?！背繅粲鹦χc頭，伸手把她攬進懷里，緊緊抱住，“因為身邊有你?！?/p>

山頂?shù)娘L還在吹，雪還在下，卻仿佛帶著融融的暖意。他們站在茫茫白雪里，擁吻，相擁，像兩株在寒冬里相互依偎的植物，根系在看不見的地方緊緊交纏，共同抵御著風雪，也共同期待著下一個春天。

有些愛意，藏不住，也不必藏。

就像這場初雪，來得悄無聲息，卻早已在心底，醞釀了整個寒冬。

未完待續(x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