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，錦雀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。昨夜她蜷縮在冰冷的床板上，裹著那床散發(fā)著霉味的薄被，幾乎徹夜未眠。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推開，一個穿著青布衣裙的小丫鬟端著一個破碗，重重放在桌上，碗沿還缺了個口。

“大小姐，這是你的早飯?！毖诀哒Z氣生硬，眼神里滿是鄙夷，仿佛多看錦雀一眼都臟了自己的眼。碗里是半碗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米湯，上面飄著幾粒米，旁邊放著一個干硬的窩頭，咬一口能硌掉牙。

錦雀沒說話，默默拿起窩頭。在鄉(xiāng)下的日子，她連這樣的食物都常常吃不上，早已習(xí)慣了?？尚⊙诀邊s不依不饒，撇嘴道：“真是鄉(xiāng)下來的，給口吃的就滿足了，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住楚府?！闭f完，扭著腰走了，臨走時還故意撞了一下門框，發(fā)出刺耳的聲響。

錦雀咬著窩頭，喉嚨干澀得發(fā)疼。她知道，這只是開始。在這座深宅大院里，人人都戴著面具，稍有不慎就會落入陷阱。

吃過早飯，吳姨娘派人來叫她去正廳伺候老夫人。錦雀換上一件洗得發(fā)白的素色衣裙，這是她從鄉(xiāng)下帶來的唯一一件還算體面的衣服。走到正廳時，楚雅琴正依偎在老夫人身邊，撒嬌道：“祖母，您看我新做的這件衣裳，好看嗎？是蘇繡的呢。”老夫人笑得滿臉褶子，拉著楚雅琴的手不住夸贊：“好看，我們雅琴穿什么都好看?！?/p>

看到錦雀進(jìn)來，老夫人的臉立刻沉了下來，冷哼一聲：“杵在這兒做什么？沒看見地上臟了嗎？還不趕緊打掃?！卞\雀低頭看去，青磚地干凈得能反光，顯然是剛擦過的。她知道這是故意刁難，卻只能默默拿起掃帚，一下下掃著空蕩的地面。

楚雅琴捂著嘴偷笑，故意把一塊玉佩扔在地上，玉佩“啪嗒”一聲摔在錦雀腳邊?！鞍パ?，我的玉佩！”她尖叫著跑過去，一把推開錦雀，“你是不是故意的？這可是我外祖父送我的生辰禮，你賠得起嗎？”

錦雀被推得一個趔趄，手肘撞在桌角，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。她看著楚雅琴眼中的得意，平靜地說：“玉佩是你自己扔的?！?/p>

“你胡說！”楚雅琴跳起來，“明明是你沒長眼，想偷我的玉佩！”老夫人也幫腔道：“鄉(xiāng)下來的就是手腳不干凈，雅琴的玉佩要是少了一塊角，我饒不了你！”

就在這時，楚軒宇搖著扇子走進(jìn)來，看到這一幕，陰陽怪氣道：“喲，這是怎么了？我們的‘大小姐’剛回來就惹事??？”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玉佩，嘴角勾起一抹壞笑，“依我看，直接把她趕出去算了，省得在府里礙眼。”

錦雀攥緊拳頭，指甲深深嵌進(jìn)掌心。她沒有辯解，只是彎腰撿起玉佩，遞到楚雅琴面前。玉佩完好無損，楚雅琴接過時，故意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錦雀的手背，錦雀疼得指尖發(fā)抖，卻硬是沒吭聲。

好不容易熬到中午，錦雀回到自己的小院，剛坐下，就看到生母沈氏的貼身丫鬟春桃鬼鬼祟祟地站在院門口。春桃看到錦雀，慌忙跑過來，塞給她一個油紙包，壓低聲音說：“大小姐，這是夫人讓我給你的，夫人說……讓你萬事小心，別惹老夫人和老爺生氣?！?/p>

錦雀打開油紙包，里面是兩個溫?zé)岬陌酌骛z頭，還夾著一塊臘肉。她鼻子一酸，眼淚差點掉下來。這是她回到楚府后，第一次感受到一絲暖意?？纱禾医酉聛淼脑?，卻讓她心頭發(fā)涼：“夫人還說，讓你別來找她，免得……免得被人看見，惹禍上身?！?/p>

春桃匆匆走了，錦雀拿著饅頭，手指冰涼。她知道母親的難處，卻還是忍不住難過。這座宅院像一個巨大的牢籠，困住了母親，也想困住她。

傍晚時分，錦雀去廚房取晚飯，路過花園的月亮門時，聽到里面?zhèn)鱽淼驼Z聲。是吳姨娘和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。

“東西都準(zhǔn)備好了嗎？”吳姨娘的聲音壓得很低，帶著一絲急切。

“放心吧，都按您的吩咐辦了。只是……楚老爺那邊要是知道了……”男人的聲音有些猶豫。

“他不會知道的?！眳且棠锢湫σ宦暎暗仁鲁芍?，少不了你的好處。記住，千萬別留下把柄，尤其是那個剛回來的丫頭，眼睛亮得很?！?/p>

錦雀屏住呼吸，悄悄退后幾步，躲在假山后面。她看到一個穿著灰布短打的男人從月亮門出來，帽檐壓得很低，快步走出了楚府。吳姨娘站在原地，望著男人的背影，臉上露出陰狠的笑容，與平日里的和善判若兩人。

錦雀的心怦怦直跳。她知道，自己撞見了不該看的東西。這座看似平靜的楚府，藏著太多秘密，而這些秘密，或許就和她被拋棄的真相有關(guān)。

回到小院，夜色已深。錦雀坐在窗前，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地上，像一層薄霜。她握緊春桃送來的饅頭，心中只有一個念頭：無論前路多險，她都要查下去。這深宅里的暗流，總要見見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