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楠楠的“破冰計劃”進行到第三周,出了點不大不小的意外。
校園論壇發(fā)起了“春日校園攝影大賽”,一等獎是臺拍立得。蘇楠楠抱著她那臺老舊的單反,誓要拿下獎品。她聽說行政樓后的老櫻花樹有只橘白相間的流浪貓,每天下午三點會準時趴在最粗的枝椏上曬太陽,便踩著生銹的鐵梯爬上了樹。
櫻花樹有些年頭了,樹干上布滿青苔。她小心翼翼地挪到貓旁邊,剛舉起相機,腳下的樹枝突然“咔嚓”一聲脆響。蘇楠楠心里咯噔一下,整個人抱著樹干懸在半空,帆布鞋在三米高的地方亂蹬,相機帶子勒得脖子生疼。
“抓緊了。”
頭頂突然傳來江臨川的聲音。蘇楠楠仰頭,看見他站在樹下,黑框眼鏡反射著碎光,校服外套被風掀起一角,竟張開了雙臂。他的表情依舊淡淡的,眼神里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。
“你接得住嗎?”蘇楠楠笑得牙齒發(fā)亮,心里卻有點發(fā)慌。她知道自己不算輕,這棵樹的高度也著實嚇人。
江臨川沒說話,只是手臂張得更開了些。陽光穿過櫻花花瓣,落在他身上,竟顯得有些溫柔。蘇楠楠深吸一口氣,笑著松開手:“那我來了!”
預(yù)想中的疼痛沒傳來,倒是撞得江臨川悶哼一聲。他的后背重重磕在樹干上,發(fā)出沉悶的響聲,卻還是死死抱著她沒松手。蘇楠楠的臉埋在他胸口,能清晰地聽見他急促的心跳,像擂鼓一樣。
“江學(xué)長!”她慌忙爬起來,看見他額角滲出細汗,臉色也有些發(fā)白,“你沒事吧?我是不是很重?”
他沒說話,只是彎腰撿起她掉在地上的相機。鏡頭蓋摔開了,鏡片上沾了點泥土。他用校服袖口輕輕擦著鏡頭,動作輕得像在對待精密儀器:“下次別爬這么高。”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。
“知道啦,江管家?!碧K楠楠吐了吐舌頭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他白襯衫的后背印著塊深色的印記,大概是磕到樹干時蹭的,“你的衣服……”
“沒事。”江臨川把相機遞給她,轉(zhuǎn)身就要走,卻被她拉住了袖子。
“我請你喝奶茶吧,賠罪。”蘇楠楠仰著頭看他,眼睛亮晶晶的,“這次買超大杯的。”
他猶豫了幾秒,終究還是點了點頭。
那天起,江臨川的冰山外殼開始出現(xiàn)越來越多的裂縫。
蘇楠楠在《新聞寫作》課被教授點名念稿,卡殼在第三個段落時,一張寫著關(guān)鍵詞的便利貼悄無聲息地從后排傳過來。紙條邊緣有點皺,字跡清雋有力,正是她卡殼的那部分要點。她回頭看,江臨川正低頭翻書,耳根卻泛著紅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。
食堂高峰期,蘇楠楠端著餐盤轉(zhuǎn)了三圈沒找到位置,卻看見江臨川對面的空位上放著本《線性代數(shù)》。她剛要轉(zhuǎn)身,就見他頭也不抬地把書往自己這邊挪了挪,餐盤里的青菜整整齊齊碼成小方塊,顯然是特意留出來的位置。
更讓她心跳加速的是某個深夜。蘇楠楠對著電腦趕稿到兩點,眼皮打架打得厲害,微信突然彈出一條消息,來自那個常年灰色的頭像:“早點睡?!睕]有多余的字,卻讓她瞬間清醒,抱著手機在床上滾了三圈。
蘇楠楠敏銳地捕捉到這些變化,得寸進尺的本事也見長。
“江學(xué)長,這道高數(shù)題比我前男友還難搞,你給我講講唄?”她把練習(xí)冊戳到他面前,紅筆圈住的題目旁邊畫了個哭臉,眼淚還畫得有模有樣。
“江學(xué)長,我手扭了,這瓶可樂擰不開?!彼e著冰鎮(zhèn)可樂,手腕轉(zhuǎn)得像朵花,其實剛才還能輕松擰開礦泉水。
“江學(xué)長,他們說情侶才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科幻片,要不我們?nèi)ピ囋??”她晃著兩張電影票,票根在他眼前晃成小旗子,眼睛里滿是期待。
江臨川通常會皺眉,一副“你很麻煩”的表情,但十有八九會妥協(xié)。講題時會把草稿紙推到她面前,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重點;擰瓶蓋時會故意把瓶口擰得更緊再遞給她,嘴角卻藏著一絲笑意;甚至在電影散場時,會默默接過她塞過來的、沾著眼淚的紙巾——那是部感人的科幻片,蘇楠楠哭得稀里嘩啦,他卻全程面無表情,只是在她哭到抽噎時,遞過來一瓶溫熱的果汁。
室友戳著蘇楠楠的胳膊,一臉“我懂”的表情:“你看你把冰山磨成啥樣了,再下去該化成水了?!?/p>
蘇楠楠托著下巴笑,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臉上,暖洋洋的:“融化了才好,融化了就能看見底下的溫泉了。”
她沒注意到,不遠處的公告欄前,一個穿白裙子的女生正看著他們。林薇薇捏著剛打印的轉(zhuǎn)學(xué)申請表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指節(jié)泛白。她昨天剛從國外回來,本想給江臨川一個驚喜,卻在學(xué)校門口看見他幫蘇楠楠撿相機,那個溫柔的動作,他從未給過任何人。她知道蘇楠楠,那個最近總出現(xiàn)在江臨川身邊的女生,新聞系的,活潑得像只停不下來的小麻雀。
林薇薇輕輕哼了一聲,把申請表折好放進包里。她和江臨川從小一起長大,他是什么性子,她最清楚。不過是新鮮感罷了,等她來了,這個蘇楠楠自然會知難而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