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雨欲來，暮色沉沉。

林漸青踩著青石階向上走，枯松針在腳下發(fā)出細(xì)碎的聲響。他背著一張桐木琴，琴尾纏著褪色的紅繩，像個(gè)尋常的游方琴師?？扇粲腥思?xì)看，便會發(fā)現(xiàn)他指腹的老繭并非撫琴所致，而是常年掐訣施術(shù)留下的痕跡。

血腥氣忽然飄來，混在潮濕的山風(fēng)里。

他腳步一頓，抬眼望去——三具尸體伏在山神廟前，傷口整齊得近乎優(yōu)雅。而立于血泊中的玄衣男子正緩緩收劍，劍鋒映出他低垂的眉眼，冷如霜雪。

沈別

林漸青唇角微揚(yáng)，手指在琴弦上輕輕一撥，一聲泛音蕩開，驚起廟檐下一只烏鴉。

“閣下看夠了？”沈別仍未抬頭，聲音比劍上的殘雨更涼。

“若我說是路過，沈仙君信么？”林漸青笑著走近，目光掃過地上的尸體——魔修的裝束，但傷口卻透著古怪。

沈別的劍尖挑起半塊碎裂的玉牌，冷聲道：“最近十七個(gè)村落被屠，都有這東西。”他忽然抬眸，劍鋒直指林漸青的琴囊，“你的琴里，藏了什么？”

林漸青嘆了口氣，指尖在琴弦上一抹，琴音驟起，如清泉擊石。沈別的劍竟微微一顫，偏移三寸。與此同時(shí)，廟檐下懸掛的銅鈴無風(fēng)自動，鈴芯里爬出幾只漆黑的蠱蟲，猙獰扭曲。

“噬心蠱……”林漸青輕聲道，“難怪仙君查不出村民發(fā)狂的真相?！彼讣庖惶?，琴弦如刃，絞碎蠱蟲，“有人在借魔修之名，行邪術(shù)之實(shí)?！?

沈別眸光一沉，劍尖仍未放下：“你究竟是誰？”

“一個(gè)路過的琴師罷了?！绷譂u青微笑，袖中卻滑出一枚青銅羅盤，指針微微顫動，死死指向沈別的心口。

沈別瞥見羅盤，冷笑：“想取我性命？”

“不?！绷譂u青將羅盤拋給他，“它在指你身上那道‘咒’。”他盯著沈別的眼睛，一字一句道，“三百年前就該死的人，為何還活著？”

火堆噼啪一聲，爆出一顆火星。沈別的臉色驟然蒼白。

雨終于落下，淅淅瀝瀝地砸在廟頂殘破的瓦片上。兩人沉默地對峙，只有火焰在風(fēng)中搖曳，映得影子忽長忽短。

良久，林漸青撥動琴弦，低聲哼起一段古調(diào)。曲調(diào)悠遠(yuǎn)蒼涼，似從歲月深處浮起，帶著說不清的哀戚。

沈別猛地站起，劍鋒直抵林漸青咽喉：“這是《招魂渡》……你究竟是誰？”

琴聲戛然而止。林漸青抬眼，火光在他眸中跳動，映出一絲近乎溫柔的冷意。

“一個(gè)來討債的故人?！彼p聲道，“或者，殺你的兇手?！?

廟外驚雷劈落，電光劃破長夜，照見兩人之間浮動的塵埃，像一場遲了三百年的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