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于挪到了門口，站在了秦景行面前。對方比他高了小半個頭，那股清爽干凈的、混合著淡淡皂香和陽光曬過味道的氣息再次若有若無地縈繞過來，讓言逸晨本就缺氧的大腦更加眩暈。

　“學長……”他的聲音細若蚊吶，頭垂得低低的，視線死死釘在自己洗得發(fā)白的球鞋鞋尖上。

　“嗯?！鼻鼐靶袘?yīng)了一聲，聲音帶著點運動后的微啞，很自然地把那瓶冰涼的水遞到他面前，瓶壁上凝結(jié)的水珠滾落一滴，砸在言逸晨的手背上，冰得他一哆嗦?！翱茨憔毜猛φJ真，忘了拿水?！彼恼Z氣平常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。

　言逸晨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雙手接過那瓶水，冰涼的觸感從掌心直竄天靈蓋，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?！爸x……謝謝學長……”他感覺舌頭都不是自己的了。

　“小事?！鼻鼐靶姓Z氣輕松，目光在他微紅的耳垂上極快地掠過，眼底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許，又像是錯覺?！跋麓蝸砬驁?，記得帶水?！彼袷请S口叮囑，又像是某種約定。

　說完，他像是任務(wù)完成，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，朝言逸晨微微頷首，便干脆利落地轉(zhuǎn)身離開。背影挺拔，步履帶風，很快就融入了走廊盡頭那片金色的光暈里。

　“學長再見！”言逸晨這才如夢初醒，對著那個快要消失的背影輕喊了一聲。

　秦景行的腳步似乎頓了一下，側(cè)過身，在光影交織的走廊盡頭，朝他露出一個清晰而短暫的笑容：“嗯，再見，小言?！?/p>

　那道身影徹底消失了。

　言逸晨僵硬地杵在教室門口，像一尊捧著“圣物”的雕塑。手里那瓶冰涼的運動飲料，此刻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，燙得他手心發(fā)麻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整個教室投來的、混雜著好奇、探究、羨慕以及“太有實力了”的復雜目光。

　他緩慢地轉(zhuǎn)過身，臉上幾乎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。教室后排，那幾個石化的損友終于“活”了過來，動作整齊劃一地朝他豎起了大拇指——一個充滿了無聲控訴、巨大問號以及“等下自習課你死定了”意味的、飽含深意的大拇指。

　上課鈴聲恰在此時尖銳地響起，打破了這凝固的尷尬。言逸晨如蒙大赦，猛地低下頭，抱著那瓶“神圣”的水，像只受驚的兔子，飛快地竄回了自己的座位。

　耳邊是桌椅挪動、書本碰撞的嘈雜聲響，以及王浩等人強行壓抑卻依舊泄露出來的、帶著巨大八卦興奮的竊竊私語。

　“秦學長……”“親自送水……”“還教他打球……”“聽見沒，叫‘小言’……”“言逸晨你完了，你攤上大事了……”

　那些細碎的詞句像小蟲子一樣頑強地鉆進他的耳朵。言逸晨緊緊攥著那瓶涼絲絲的飲料，指尖能清晰地描繪出瓶身的弧度。

　嘴角，終于再也壓不住，在無人窺見的角落，悄悄地、偷偷地，向上彎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。

　后頸似乎還殘留著夕陽的溫度。下次……下次去球場，一定要記得帶水。這個念頭像一顆充滿生機的種子，在他混亂的心田里悄然扎下了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