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枝快步走到床邊,輕聲喚道:“蕭楚河,你醒了嗎?”
蕭楚河的眼睫顫了顫,緩緩睜開眼。那雙往日清亮如秋水的眸子,此刻蒙著一層濃重的疲憊,看向江南枝時,帶著幾分茫然,像是還沒從那場劇變中回過神來。
他沉默了片刻,喉結(jié)動了動,聲音干澀得厲害:“我……”
剛說一個字,他便下意識地想運(yùn)氣,可丹田處空蕩蕩的,往日流轉(zhuǎn)自如的內(nèi)勁消失得無影無蹤,連一絲氣感都尋不到。那瞬間,他的臉色倏地白了下去,眼底最后一點(diǎn)希冀也碎了。
“別試了?!苯现p聲開口,聲音放得很柔,“大夫說,你的武功……沒了。”
蕭楚河閉上眼,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,遮住了眸中的情緒。
“喂,你這說的太直白了吧?”青鸞劍不可思議的晃動了一下,江南枝把一個手指放在了嘴邊,小聲警告“閉嘴,不用你教。“
過了好一會兒,他才重新睜開眼,看向帳頂?shù)募y路,語氣平靜得不像話:“我知道了?!?/p>
可那緊抿的唇線,還有微微顫抖的指尖,都泄露了他此刻的翻涌。江南枝看著他這副模樣,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,說不出的難受。
“姬先生也醒了,就在隔壁房?!彼肓讼?,還是把這事告訴了他,“他內(nèi)勁被廢,但性命無憂?!?/p>
蕭楚河的目光動了動,轉(zhuǎn)向江南枝:“是你救了我們?”
“還有青鸞?!苯现εe了舉手中的劍,“當(dāng)時情況緊急,也沒多想?!?/p>
青鸞劍適時地嗡鳴一聲,像是在應(yīng)和。
蕭楚河望著她,眸中情緒復(fù)雜,最終只是低聲道:“多謝?!?/p>
就在這時,門外傳來腳步聲,一個護(hù)衛(wèi)模樣的人匆匆進(jìn)來:“江姑娘,姬先生醒了,說想見您和蕭公子?!?/p>
江南枝猶豫了一下,扶著蕭楚河的胳膊:“能起來嗎?我們?nèi)タ纯醇壬???/p>
蕭楚河試著動了動,身子還有些虛軟,卻還是撐著床沿坐起身,啞聲道:“走吧。”
江南枝想扶他,他卻輕輕掙開了手,自己慢慢挪下床。
雙腳落地時踉蹌了一下,他扶著桌沿站穩(wěn),指尖泛白——從前身輕如燕的皇子,如今連走路都要費(fèi)力,這落差像針一樣扎在心里。
江南枝沒再堅(jiān)持,只落后半步跟著他,青鸞劍在她掌心微微發(fā)燙,像是在無聲安慰。
到了隔壁房,姬若風(fēng)正靠坐在床頭,臉色依舊蒼白,看見他們進(jìn)來,勉強(qiáng)扯出個笑容:“楚河,感覺怎么樣?”
蕭楚河走到床邊,目光落在他胸口的繃帶——那里還在隱隱滲血。“師傅無礙就好。”他頓了頓,聲音低沉,“是我連累了師傅。”
“說什么傻話?!奔麸L(fēng)咳了兩聲,擺擺手,“我雖對那個黑衣人的身份還不太清楚,肯定的是目標(biāo)本就是你。我早該料到他們會趁你離京動手?!?/p>
江南枝插了句嘴:“我也并沒有看清那人是誰……”
青鸞劍好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:“你就裝吧,誰能裝的過你啊。
姬若風(fēng)看了她一眼,沉聲道:“他是永安王,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子。有些人就是不想讓他活著回到天啟城?!?/p>
蕭楚河垂著眼,長長的睫毛掩住眸中神色,忽然輕笑一聲,那笑聲里帶著自嘲:“現(xiàn)在不必了。一個沒了武功的皇子,還有什么威脅?”
江南枝剛想開口,姬若風(fēng)卻先道:“楚河,武功沒了,不代表路就斷了。你忘了師傅教你的?”
蕭楚河抬眼,對上姬若風(fēng)的目光,那里面沒有同情,只有坦然:“權(quán)謀江湖,靠的從來不止武功?!贝巴獾挠赀€在下,敲打著窗欞,像是在為這沉寂的房間添了點(diǎn)聲響?!?/p>
“先生說的對!”江南枝趕緊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蕭楚河看了江南枝一眼,眸中那抹自嘲淡了些,轉(zhuǎn)而對姬若風(fēng)道:“師傅的意思,徒兒明白了?!?/p>
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窗外連綿的雨幕,聲音雖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韌勁:“只是這雙手,握慣了劍,忽然空了,總要適應(yīng)些時日?!?/p>
姬若風(fēng)頷首:“慢慢來。他們這次失手,短期內(nèi)不會再貿(mào)然動手,但我們?nèi)孕璞M快離開青州。這里離天啟城太遠(yuǎn),變數(shù)太多?!?/p>
江南枝忽然想起什么,插話道:“對了,接應(yīng)點(diǎn)的人說,馬車還在修,大概今日午后就能啟程。只是……”她看向蕭楚河,“你的身子能撐住長途趕路嗎?”
蕭楚河剛要開口,青鸞劍卻在她掌心轉(zhuǎn)了個圈,帶著戲謔的調(diào)子:“人家可是皇子,這點(diǎn)苦算什么?倒是你,昨天拖人拖得差點(diǎn)把胳膊累斷,今天還有力氣操心別人?”
江南枝被它說得臉頰發(fā)燙,偷偷捏了捏劍柄:“要你管。”
姬若風(fēng)瞧著兩人這小動作,眼底閃過一絲笑意,隨即正色道:“楚河的身子確實(shí)需要靜養(yǎng),但留在這里更危險。我已經(jīng)讓人備了最好的傷藥,路上小心些便是?!?/p>
蕭楚河指尖在衣料上輕輕劃過,忽然抬眼看向江南枝:“江郡主,你接下來打算如何?”
江南枝一愣:“我?”她下意識地握緊青鸞劍,“我還有事,恐怕馬上就得往回趕了?!?/p>
這話一出,房里霎時靜了靜。
蕭楚河抬眸看她,眸中掠過一絲訝異,像是沒料到她會這么說。他指尖頓在衣料上,沉默片刻才緩緩道:“往回趕?回哪?”
江南枝捏緊了青鸞劍,劍身在掌心微微發(fā)涼。她避開蕭楚河的目光,看向窗外的雨簾:“雪月城還有人等我呢?!?/p>
“好啊,還能想起我,你這個丫頭還算有點(diǎn)良心……”熟悉的聲音想起,江南枝立馬回頭看去,“師傅!您……怎么?”
青鸞劍在她掌心劇烈震顫,“美女姐姐!”
門口立著的白衣女子正斜倚著門框,發(fā)梢還沾著未干的雨珠,手中青霄劍斜指地面,劍穗上的銀鈴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。正是李寒衣。
她挑了挑眉,目光掃過房內(nèi)三人,最后落在江南枝身上,語氣帶著幾分似笑非笑:“怎么,剛把人救下來就要跑?還是說,不希望我來找你?”
江南枝臉上一熱,連忙松開青鸞劍想去扶她:“怎么會!昨天那么亂,您沒受傷吧?”
李寒衣側(cè)身避開她的手,徑直走到床邊,目光在姬若風(fēng)胸口的繃帶上頓了頓,又看向蕭楚河,眸中情緒復(fù)雜:“這幫人,下手倒是越來越陰毒了?!?/p>
姬若風(fēng)咳了兩聲,拱手道:“多謝李劍仙解圍?!?/p>
“我可不是來解圍的?!崩詈率栈啬抗?,指尖輕撫過青霄劍的劍鞘,“我是來帶我的徒弟走的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