崩潰的笑裝飾了大雪夜。
"別笑了。有什么好笑的。"她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笑,手伸出欲要觸碰帝王的臉。"我要死啦,林瓚。"
隨著許初苒的視線,一張好看的臉映入眼前。鼻尖那兒沾著黏稠的血,是新鮮的剛濺出來的血液。那雙眼睛狹長又豐鋒,一雙墨色瞳子竟添出幾分無措和害怕的意味。
林瓚不知道為什么許妃要笑,明明都要死了卻還在甜甜的笑。你到底想讓我怎樣???上天啊,救救我吧,救救她吧。我們都太可憐了。
林瓚看見的,是一把剔骨刀深深插入許初苒的心臟處。
許初苒聽見儲君的笑聲逐漸瘋狂。"不,你不準死。朕不準你死!傳太醫(yī),太醫(yī)!"
許初苒的尸身在雪地里逐漸泡得冰冷。林瓚再抬頭時,眼眸中盡不住的暴燥和憤怒,要全部噴涌而出。
"你為什么要反?"林瓚憤怒的質(zhì)問。
蕭欽真看著他,就像看一只螻蟻。這樣的認知讓林瓚不寒而栗。蕭欽真沒溫情的說:“天下苦林久矣,我只是共情悲憫蒼生。"
"你若真這么圣人君子,也不會站起來親口拿刀往我胸口插。"
蕭欽真哀悼道:"這是天命。"
林瓚死了,死得凄慘悲涼。他半生苦過了,然而到死竟是酸澀辛苦的。這個冬天,朱門酒肉臭,路有凍死骨。餓殍猶在。彼蒼天者,殲我良人!林瓚確實成了鬼,可他不服也不甘這種結(jié)局。
可能是憑借這種欲望,他再一次活了?;蛘咴撌?,他重生了。重生在蕭欽真起兵造反前兩周。
兩眼一闔,半生已過。兩眼一睜,身仍存耶,豈不美哉。但同時林瓚感到更為濃烈的名為悲催的情緒。
自己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。蕭欽真真是他林大暴君任人的污點。
林瓚十分同情當初不長眼的自己。不過以前的自己也確實腦殘。幸好,他重生了。這次,他要讓蕭欽真把欠自己的百倍千倍奉還。
儲君不發(fā)威,真把他林瓚當病貓。可惜,林瓚不是吃素的,也不是不長腦子的。他記仇又有能耐。這輩子蕭欽真注定不會好過。
"來日方長,蕭卿。"林瓚這么想著,彎嘴咧了個凜冽的笑。剎時,寒氣四溢。他該好好想想,該怎么折磨蕭欽真。貓捉老鼠或狗拿耗子再或者甕中捉鱉……思此及,他不由很開心的抬手做了個敲桌的動作。
他面前,立刻就單身跪著一名暗衛(wèi)。
“單雨。我聽說潮洲有人要鬧事。解決掉,漏了一個拿你是問?!?/p>
"謹遵主意。"
于是乎,殘影隱于黑夜。林瓚松了口氣,想想,上一世,不單單是蕭欽真一個人就能闖進自己的御景園。
蕭欽真背后勢力的其中一個便是潮洲司馬氏。
林瓚閉了眼。月光輕盈灑入阿房殿,林瓚手握酒器安坐在龍椅上。許初苒站在殿外,抬頭看溢滿了夜的月色,伸手要抓住些許的雪花。
“初苒?!卑⒎康顑?nèi)傳來一聲輕喚。林瓚不知何時睜開了漂亮的眼瞳。許初苒循音望去:“林瓚?!?/p>
林瓚看到了她,有些感慨道:“我做了一個夢。”
許初苒有些驚訝。以前林瓚從不跟她說這些。她問:“什么夢。”
林瓚卻朝她走過來:“不說也罷。反正不是什么好夢。想聽嗎?”
許初苒不自覺往后退了一步,這距離太近了。她說:"你不想說我不聽就是。"
林瓚可不管她想不想,輕聲道:“我夢見你了,還有我。蕭欽真也在?!?/p>
許初苒說:“你以前不會告訴我夢見了什么。”
林瓚有些難過,心里裏著什么沉重的東西,令人透不過氣?!艾F(xiàn)在會了,不會瞞著你?!?/p>
“可我總覺得你在透過我看別人?!?/p>
林瓚聲音悶悶道:“可我只有你了?!?/p>
許初苒心臟猛地一緊:怎么回事?今天的他好像心情糟糕透頂,發(fā)生了什么?是因為蕭欽真嗎?
“誰讓你不開心了?”
林瓚看著她,目光沉重又克制。他轉(zhuǎn)了身向殿內(nèi)走,“你不要為人求情。是他們做錯了事?!?/p>
許初苒就知道,林瓚不會無緣無故近身和她親密。許初苒快步跟上他,“怎么了。”
“初苒,我做了個夢!”林瓚忍不住爆發(fā),“你會離開我!”
林瓚向來對她偏執(zhí),可這份偏執(zhí)總凝著些可怕。許初苒從來不在乎,因為她認為,林瓚愛自己。后宮佳麗只有一位,便是許妃娘娘。自己雖然為妾,卻是林瓚的正宮,林瓚口中的"吾妻。"
“是死亡嗎?”
林瓚用力閉了閉眼,覺得生痛。
許初苒大約明白了。她問:“這個夢真實發(fā)生過嗎?”
或許是真實,或許是大夢。
林瓚終究讓了步,重新坐回朝堂上。他能清晰感覺到,那不是夢,那是已經(jīng)發(fā)生過的真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