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珩這原劇本男主的執(zhí)行力,簡直像是按了快進鍵,一次比一次讓人咋舌。
大前天,他眼瞅著宋一夢要去京城最火的“聚鮮樓”,愣是提前把頂樓那間能俯瞰半座京城的豪華包間包了下來。
那包間平日里得有頭有臉的人物提前半月預定,南珩倒好,直接讓掌柜的把后續(xù)三天的預約全推了,就為了讓宋一夢進門時能被店小二一路“貴客里面請”地引到最好的位置,吃著剛從江南運過來的鮮筍,喝著窖藏三年的桃花釀,連伺候的伙計都是挑了嘴最甜、手最穩(wěn)的。
前天更絕,宋一夢揣著碎銀子去逛街,在綢緞莊摸了摸一匹水綠色的杭綢,轉身到首飾鋪看了看嵌著紅寶石的步搖,甚至在糖畫攤前多瞅了兩眼那只威風凜凜的老虎糖畫。
她前腳剛邁過門檻,后腳富貴就帶著倆小廝跟上來,對著掌柜的豪氣拍板:
“剛才這位姑娘碰過的、看過的,全給包起來!記男主府賬上!”
害得綢緞莊的掌柜舉著算盤愣在原地,半天沒反應過來——這哪是逛街,分明是給京城的鋪子撒錢來了。
昨天倆人去馬場,南珩特意牽了匹雪白的伊犁馬給宋一夢,自己則騎了匹棗紅色的汗血寶馬,正手把手教她怎么握韁繩呢,楚歸鴻就跟一陣狂風似的沖了過來。
他手里那把牛角弓還是去年秋獵時圣上賞的,此刻弓弦拉得像滿月,一支雕翎箭“咻”地破空而去,擦著南珩的耳畔釘在旁邊的槐樹上,箭尾的白羽還在嗡嗡發(fā)抖。
南珩眼皮都沒眨一下,反倒笑著拍了拍宋一夢的肩:
“別怕,楚歸鴻這準頭,怕是連兔子都射不著?!?/p>
氣得楚歸鴻臉都紫了,活像廟里剛被潑了墨的判官。
“我的天爺!這比我家那本翻爛了的《鴛鴦劫》還刺激!”
穿藍布褂子的路人甲踮著腳往前湊,脖子伸得跟大白鵝似的。
“還看《鴛鴦劫》?現(xiàn)在京城里誰不看《南柯一夢》的話本?昨天新出的第三回,寫楚將軍射箭那段,那叫一個驚心動魄!”
戴方巾的路人乙手里還攥著本邊角卷了毛的話本,封面上“南柯一夢”四個字燙著金,格外扎眼。
“看話本哪有看現(xiàn)場帶勁?我聽說他倆明天要去城外的玉泉寺,咱明兒個起早點,蹲在山門口準能看著!”
挑著擔子的路人丁撂下扁擔就跟人打聽,生怕錯過了什么好戲。
茶館里的說書人把黑檀木扇子“唰”地一合,往桌上重重一拍:
“諸位您猜怎么著?就這么著,京城里上至達官貴人的小姐公子,下至挑著擔子的販夫走卒,全成了這‘南柯一夢’的鐵桿戲本迷!街頭巷尾,誰要是沒聽過這三人的故事,都不好意思跟人搭話——欲知后事如何,各位客官且聽下回分解!”
“別啊張爺!再講一段!”
樓下頓時炸開了鍋,有人往臺上扔銅錢,“我加五個銅板!”“我加一串大錢!”
連鄰桌穿綾羅綢緞的公子哥都喊:
“我出一兩銀子!再講半柱香的!”
茶樓上,正對著戲臺的雅間里,宋一夢扒著窗沿往下瞅,看見樓下鬧哄哄的樣子,忍不住推了推對面的青禾:
“青禾你可真行!你這招‘借勢造勢’玩得太溜了!你要是擱我那兒當經(jīng)紀人,熱搜榜第一得被我焊死,怕是連皇城根的石獅子都得知道我的名字!”
青禾用茶蓋刮了刮浮沫,茶杯里的碧螺春舒展著葉片,香氣順著熱氣往上飄,她瞥了眼旁邊笑得一臉得意的南珩。
“十九啊,以前總覺得你悶葫蘆一個,看來七哥這些年在外頭闖蕩,是真沒摸清你的底細?!?/p>
“這還得謝富貴把話本鋪排得細,連楚將軍射箭時箭羽的顏色都寫進去了,才有現(xiàn)在這滿城風雨的‘南柯一夢’,對吧富貴?”
青禾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富貴,只見他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,臉漲得通紅,撓著后腦勺嘿嘿笑:
“還是殿下想的周到,公主殿下配合得好,小的就是跑跑腿、記記事兒……呵呵,呵呵呵……”
青禾微微點頭,目光卻越過對面膩歪在一起的兩人,落在樓下攢動的人頭里。她端著茶杯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沿,心里暗道:
對不住了啊楚歸鴻,你心里那點藏著掖著的“空”,經(jīng)這么一鬧,總該露出點影子了吧?
這股子熱鬧勁兒像長了翅膀,沒半天就撲騰到了圣上的龍書案前。
含章殿里,南熙把手里的奏折往地上一摔,明黃的封皮“啪”地砸在楚歸鴻腳邊,嚇得他膝蓋下的金磚都像是在發(fā)燙。
“你看看你干的好事!”
圣上指著楚歸鴻的鼻子,聲音里的火氣能把殿角的銅鶴都烤化了,“朕怎么就養(yǎng)出你這么個膽大包天的東西?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射殺皇子!你當朕的律法是擺設?這要是較真起來,夠你楚家滿門抄斬三回!”
“啪!”
龍書案被拍得震天響,殿外的太監(jiān)宮女們嚇得齊刷刷把頭埋得更低,連呼吸都放輕了——誰都知道,圣上這是真動怒了,龍顏大怒可比六月的雷陣雨嚇人多了。
楚歸鴻把牙咬得咯咯響,額頭抵著冰涼的金磚,聲音卻硬得像塊石頭:
“陛下,臣知罪。可宋一夢是臣的未婚妻,臣眼睜睜看著她跟南珩……臣做不到無動于衷!”
“做不到也得做!”
圣上氣得胡須都翹了起來,“一紙婚約而已,還能捆住兩個人不成?她要是真不樂意,你就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,她也不會對你笑!”
“罷了!你給朕滾回去閉門思過!沒朕的旨意,不準踏出將軍府半步!”
“陛下!臣——”
“退下——”圣上帶著上位者威嚴的長音在大殿里回蕩,楚歸鴻肩膀猛地一顫,終是攥緊了拳頭,重重磕了個頭,轉身退出殿外。
他站在含章殿的丹墀下,望著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,胸腔里的火氣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燒穿。
他狠狠瞪了眼那鎏金的門環(huán),扭頭大步流星地走了——背影瞧著,倒像是只被惹毛了卻沒處撒氣的猛虎,憋屈得厲害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