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事情…… 就是這個樣子?！?/p>

上官鶴兩手攥著竹笛，指節(jié)泛白，笛身的云紋都似要被掐進骨里。他偷瞟向身旁發(fā)怔的青禾，眼尾的余光里滿是求救的慌亂。

青禾忽然輕嘆，睫毛垂落時掃過眼下淡淡的青影。

牽一線而動全身，她與南珩、宋一夢不過是稍稍加快了劇情走向，蝴蝶振翅的余波竟已洶涌至此。

“上官鶴，你對宋一汀有情嗎？”

她抬眼時，質(zhì)問的目光像淬了冰，直直刺向杵在原地、活像根被雷劈過的避雷針似的上官鶴。

上官鶴腳尖碾著地面，袍角都被蹭得起了毛邊。

“我…… 我，我不知道?！?/p>

“哎，行了?！?/p>

南珩擺擺手，“我和宋一夢的事你上躥下跳比誰都急，輪到自己倒成了縮頭烏龜。上官鶴，真不是我說你?！?/p>

“這怎么能一樣？”

上官鶴脖子一梗，竹笛差點脫手，“要不是她先撞見你的離十六，怎會被我這個冒牌貨騙得團團轉(zhuǎn)？”

他深吸口氣，將笛子別回腰間，“總之，三日后我定能把刀拿回來?！?/p>

“眼下只能這樣?！?/p>

青禾指尖叩著桌面，“上官鶴必須撐過這三日，七哥暫時不能去殘江月——楚歸鴻他們正死死盯著七哥與宋一夢的婚事，稍有異動便是萬劫不復(fù)。”

“先顧好眼前的坎，其余的事暫且按下?！?/p>

南珩按住上官鶴的肩，指腹的薄繭蹭過對方衣料，“這刀是破局的關(guān)鍵，拿不回來，咱們就算破釜沉舟，也沖不出這困局。”

上官鶴喉結(jié)滾了滾，重重點頭時，發(fā)帶都晃出細碎的弧度。

眾人散去時，檐角的風(fēng)鈴被風(fēng)卷得叮當作響，像在數(shù)著所剩無幾的時辰。

宋大人鬧到圣上跟前時，太和殿的鎏金銅爐都在簌簌發(fā)抖。

龍顏大怒的咆哮撞在金磚地上，驚得梁柱間的積灰都簌簌往下掉。

楚歸鴻收到消息時，墨硯正被他捏碎在掌心，南珩跨出門時，馬蹄踏碎晨露，一路濺起細碎的銀花。

幾經(jīng)周旋，當南珩撩起衣袍跪在冰涼的金磚上時，楚歸鴻攥緊的朝珠都勒紅了掌心。

最終，三十三道鞭刑落在南珩背上，替宋大人擔(dān)下了所有罪責(zé)。

小木屋的木門吱呀轉(zhuǎn)動時，宋一夢正對著窗紙上的樹影發(fā)呆。

看見門口熟悉的身影，她猛地撲過去，裙裾掃翻了腳邊的炭盆。

“爹！”

“南珩呢？他怎么樣了？”

她攥著父親的衣袖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，眼淚已經(jīng)砸在青布衫上，洇出深色的圓點。

宮里的消息早就像長了翅膀，隔著厚厚的宮墻飛到她耳邊。

宋大人望著女兒通紅的眼眶，喉間滾出一聲長嘆：

“替為父受了三十三道鞭刑，此刻正在皇子府養(yǎng)傷?！?/p>

宋一夢轉(zhuǎn)身就要往外沖，卻被父親出聲喊住。

“夢兒，你是爹最疼的孩子?！?/p>

宋大人的聲音里帶著徹夜未眠的沙啞，“若南珩真是你的心尖人，爹此刻便成全你們?！?/p>

“只是此去前路遍布荊棘，你可想清楚了？”

宋一夢回頭時，睫毛上還掛著淚珠，卻用力點頭：“爹，女兒想為自己搏一次?！?/p>

秋風(fēng)卷著枯葉撞在窗欞上，她提裙跑出木屋，布鞋踩過院角的碎石路，留下的淺痕很快被卷起的塵土掩蓋，像一道奔向未知的伏筆。

楚歸鴻踏入府邸時，衣服上還沾著宮墻的夜露。

他揮手斥退欲上前伺候的仆從，靴底碾過青石板的聲響在空蕩的庭院里格外刺耳，廊下燈籠被風(fēng)掀起，將他的影子拽得忽長忽短。

書房內(nèi)，他一把扯下腰間玉帶，玉扣撞在案幾上發(fā)出悶響。

鎏金酒壺被攥在掌心，琥珀色的酒液傾入白瓷杯，濺出的酒珠在燭火下泛著冷光。

一杯接一杯下肚，喉間的灼痛卻壓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戾氣——南珩總是這樣，用那副溫潤的姿態(tài)步步為營，連替人受罰都做得這般滴水不漏，仿佛自己才是那個斤斤計較的小人。

三更梆子敲過，窗欞漏進的月光在地面織出銀網(wǎng)。

忽然有個聲音鉆進耳際，像浸了毒的絲絳，纏得人骨頭發(fā)癢：

“他南珩處處占盡先機，明里暗里都將你逼得步步后退。你手握千羽軍兵權(quán)，朝中半數(shù)官員心向于你，何必忍？”

楚歸鴻捏緊酒杯，指節(jié)泛白。

那聲音又輕笑起來：

“一次又一次縱容，他只會得寸進尺。不如…… 徹底掀翻這棋局，這萬里江山，本就該是你的?！?/p>

酒盞“哐當”碎裂在青磚上，他猛地抬頭，燭火映在瞳孔里，一半是猩紅，一半是冰寒。

“你說的對——”?

楚歸鴻猛地攥緊拳頭，指縫間滲出血珠也渾然不覺。

沙啞的聲音像是從齒縫里碾出來，帶著鐵銹般的腥氣：

“這江山，本該就是我的！”?

“與他南家，半分干系也無！”?

嘶吼聲未落，他已揚手掀翻酒案。

鎏金酒壺撞在梁柱上炸開，琥珀色的酒液混著碎裂的瓷片潑灑四濺，杯盞滾落時在青磚上劃出刺耳的尖嘯。

殘存的酒液順著案幾邊緣淌下，在地面蔓延成蜿蜒的水痕，被窗欞漏進的月光一照，竟像極了凝固的血。?

燭火被氣流掀得劇烈搖曳，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，扭曲成張牙舞爪的模樣。

楚歸鴻盯著滿地狼藉，胸腔仍在劇烈起伏，方才被壓抑的戾氣終于沖破堤壩，在眼底翻涌成滔天巨浪。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