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對歷經(jīng)苦難的父母映入眼簾,失去愛女的痛楚像刻刀一般,在他們臉上留下了無法愈合的疤痕。盡管他們在林柑面前努力擠出一絲感恩且禮貌的笑容,可那滿臉的倦容卻怎么也藏不住。
林柑心下黯然,不知不覺就端起了夫妻倆為招客而準(zhǔn)備的白水,思緒飄回到剛到這里的時候。
丈夫開門時,臉上掛著拘謹(jǐn)又苦澀的笑,妻子一看到他們,眼眶立馬就紅了。林柑一下子就從他們身上看出了無盡的苦難與煎熬。才剛坐下,丈夫就把兩杯白開水端了上來,嘴里還在囁嚅著家里沒茶葉、招待不周的話。然而妻子的情緒早已失控,一下子崩潰地滑坐在地上。
“你們都是好人?。∏笄竽銈儙蛶臀覀儼?,救救我女兒!”
妻子跪坐在地哭喊著,雙手撐著地板就要磕頭。丈夫見狀趕緊呵斥妻子,起身要把她拉起來。
可實際上,他的眼眶也悄悄地泛了紅。
林柑忍不住撇了撇嘴,暗暗咬緊牙關(guān)。還沒來得及把嘴里那股苦澀壓下去,馬嘉祺就已經(jīng)先一步扶起了被丈夫架住的女人。
直到白水的清味沖淡了些許苦澀,林柑這才開口向夫妻倆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。
女孩兒小錦是縣城內(nèi)一所高中的高二在讀生,下半年要升高三。本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,成績也算不錯,像她的名字一樣,她本有錦繡的前程。
“這孩子……平日懂事,也不常和人起爭執(zhí),怎么就……”
小錦的母親已經(jīng)被丈夫扶著重新坐上沙發(fā)。她操著一口不太標(biāo)準(zhǔn)的普通話,聲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,眼淚卻連續(xù)不斷,不要錢似的往地上狠命的砸,砸出了不盡的心酸與痛楚。
“學(xué)校說是小錦自己招惹上社會的人了,他們不愿意承認(rèn),也不愿意給我們真相?!?/p>
男人接過妻子的話往下續(xù),聲音比女人要穩(wěn)上許多,卻還是能聽出其中的顫抖和怨恨。他拽掉幾張紙遞給自己的妻子,眼中已經(jīng)沒有妻子那樣悲痛,只剩源源不斷的怒火和憤恨。
他們自然知道這縣城內(nèi)的人際關(guān)系錯綜復(fù)雜,繁亂過幾個世紀(jì)前的宗族關(guān)系。畢竟他們祖輩生活在這里,永遠(yuǎn)以最底層人的視角看這座城市,看得到這座城的不公與壟斷,然后祖輩遭受這樣的壓迫。
林柑隱約感覺到事情或許比她想的更要復(fù)雜。
或許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那樣清晰,清楚表明它的棘手、標(biāo)注它背后的勢力的交錯。
直到馬嘉祺輕輕牽住她的手起身留下夫妻二人的聯(lián)系方式,林柑才突然晃神自己走神了很久。
“恩人,謝謝你們?!?/p>
小錦的父親像是終于繃不住自己洶涌的情緒朝汐,又怕馬嘉祺和林柑拘謹(jǐn),深深給二人鞠躬。
這次是林柑扶起這位深沉的、隱忍的父親。她像是發(fā)誓,對著夫妻,或是小錦的不安之靈魂。
“我們會盡全力的。”
林柑說,馬嘉祺附和。
即使要拼上自己的一生。
與二人告別,林柑突然感覺前路的漫長與黑暗??墒中鸟R嘉祺的溫度又像這路上永存不滅的火。
林柑在狹窄的樓道抬頭看他,看他的溫柔和善良。
有馬嘉祺,她就不怕。
包括剛剛再一次響起的,來自夢里的警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