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潔工的掃地聲在405門口停了足足三分鐘。
那聲音很奇怪,不像是掃帚掃過水泥地,更像是用某種粗糙的東西在刮擦門板,“沙沙沙”的,和昨晚指甲撓門的動靜如出一轍。林宇縮在墻角,攥著火柴的手沁出冷汗,直到那聲音慢悠悠地挪向走廊盡頭,他才敢抬頭。
窗外的天徹底亮了,灰白的光線透過玻璃照進來,在地板上投下歪斜的窗格影子。林宇盯著那影子看了很久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不對——影子的形狀和窗戶的格子對不上,像是被什么東西擋住了一角,邊緣還在微微晃動。
他站起身,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,撩開蒙著灰塵的窗簾一角。
窗外沒有任何東西。
只有一根晾衣繩從對面的樓頂垂下來,繩上掛著一件白色的病號服,風一吹,衣擺飄動,正好擋住了一部分光線。林宇松了口氣,可目光往下移時,心臟猛地一縮——
樓下的空地上,站著一個穿粉色護士服的女人。
她背對著住院樓,正彎腰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么,烏黑的長發(fā)垂下來,遮住了臉。粉色的護士服在灰白的天光下格外刺眼,像一朵開在墳頭上的罌粟花。
規(guī)則第二條閃過腦海:看到粉色護士服要裝睡。
可她在樓下,不在貓眼外面。這條規(guī)則適用嗎?
林宇的左眼彈幕炸開一片警告:
「粉色護士!是粉色護士!」
「她怎么在樓下?規(guī)則沒說這種情況??!」
「快躺回床上裝睡!保險點!」
林宇沒敢猶豫,立刻轉身躺回床上,扯過薄被蓋到胸口,閉上眼睛。他的心跳得飛快,耳朵卻豎得老高,捕捉著窗外的動靜。
樓下傳來樹枝劃過地面的“咯吱”聲,持續(xù)了大約一分鐘,突然停了。
緊接著,是腳步聲。
很輕,像是光著腳踩在草地上,一步一步,朝著住院樓的方向走來。
林宇的后背瞬間繃緊。她要上來了?
腳步聲停在了樓下,然后,他聽到了一聲極輕的嘆息,像是就在窗外。他的眼皮劇烈地顫抖著,不敢睜開,可眼角的余光卻瞥見窗簾縫隙里,映進一抹粉色。
她在窗外。
這個念頭讓林宇的血液幾乎凝固。他能感覺到,有一道視線正透過窗簾縫隙,落在他的臉上,冰冷、黏膩,像蛇的信子。
時間仿佛被拉長了,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熬。他屏住呼吸,全身肌肉緊繃得發(fā)疼,生怕自己一動,就會引來不可預知的恐怖。
不知過了多久,窗外的粉色消失了。
腳步聲再次響起,慢悠悠地挪遠,最終消失在晨光里。
林宇躺在“床”上,直到確認周圍徹底安靜,才敢掀開被子坐起來,后背的冷汗已經(jīng)把床單浸濕了一大片。他走到窗邊,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——樓下的空地上空蕩蕩的,只有那根樹枝孤零零地躺在草叢里,地面上的劃痕彎彎曲曲,像一個沒畫完的笑臉。
“差點嚇死……”他喃喃自語,聲音還在發(fā)顫。
「太險了!粉色護士比藍色的嚇人多了!」
「她到底在看什么?為什么偏偏盯著405?」
「主播快看手背!那紋路好像變深了!」
林宇低頭看向手背,果然,那些淡黑色的紋路比凌晨時清晰了許多,像一條條細小的蟲子,正順著血管往手臂上爬。胃里的脹痛感也越來越強烈,他忍不住彎下腰,劇烈地干嘔起來,卻什么也吐不出來,只有一股腥甜的氣味從喉嚨里涌上來。
“必須弄清楚這到底是什么?!彼税炎欤凵褡兊脠远?。總不能坐以待斃,得主動找線索。
他想起那本值班記錄,立刻翻出抽屜里的本子,重新仔細翻看。之前光顧著看日期和事件,沒注意到紙頁邊緣有一些模糊的涂鴉——畫的都是同一個圖案:一個歪歪扭扭的門,門牌號被涂成了黑色,但能隱約看出是“4”開頭。
“404?還是405?”林宇皺起眉,指尖劃過涂鴉,突然摸到紙頁背面有凹凸感。他把紙頁對著光,看到背面用指甲刻著一行小字:
「她們換了門牌?!?/p>
她們?換了門牌?
林宇心里咯噔一下,猛地轉身看向房門。405的門牌號還在,金屬牌上的數(shù)字泛著冷光??伤蝗幌肫饎傔M405時的疑惑——這里和404幾乎一模一樣,連海報的褶皺都分毫不差。
難道……這里根本不是405?
他沖到門口,踮起腳尖湊近門楣上的金屬牌,用手指摳了摳邊緣。牌角有些松動,他用力一掰,金屬牌竟然被卸了下來!
牌后面的墻壁上,貼著一張泛黃的紙,紙上用紅漆寫著三個字:
404。
林宇的大腦“嗡”的一聲,像被重錘砸中。
這里還是404病房!那個405的門牌是假的!是她們換上去的!
規(guī)則第六條說“醫(yī)院沒有404病房”,可他從一開始就沒離開過404!之前的“405”只是個幌子,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,違反規(guī)則的陷阱!
“難怪……難怪粉色護士會盯上這里……”林宇的聲音發(fā)顫,后背的寒意幾乎要把他凍僵。他想起昨晚彈珠聲停后,床底的頭發(fā),想起那根系著紅蝴蝶結的長發(fā)——這一切都不是偶然,因為他從未離開過這個被詛咒的房間。
就在這時,走廊里傳來了腳步聲。
不是護士的推車聲,也不是李醫(yī)生的皮鞋聲,而是一種輕快的、帶著跳躍感的腳步聲,像是個小女孩在蹦蹦跳跳。
腳步聲停在了404門口。
一個清脆的童聲響起,帶著天真的好奇:“哥哥,你看到我的紅蝴蝶結了嗎?”
林宇的心臟驟然收縮。
紅蝴蝶結!是床底那根頭發(fā)上的紅蝴蝶結!
他死死捂住嘴,不敢發(fā)出任何聲音。規(guī)則里沒提到過小女孩,這又是一個新的未知恐怖。
“哥哥?你在里面對不對?”童聲更近了,幾乎貼著門板,“我的蝴蝶結掉在你床底下了,你能幫我撿一下嗎?”
門板上的玻璃突然映出一個小小的影子,扎著兩個羊角辮,穿著紅色的連衣裙。
規(guī)則第三條!穿紅色連衣裙的女孩問路,必須回答“向左走”!
可她沒問路,她在要蝴蝶結!
林宇的腦子飛速運轉,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。他該怎么辦?回應?還是沉默?
“哥哥不說話,是不想幫我嗎?”童聲里帶上了委屈,“那我自己進來拿哦。”
“咔噠?!?/p>
門鎖突然轉動了一下。
林宇嚇得后退一步,撞到了身后的床架。他明明鎖了門,還抵了椅子,怎么會……
“我進來啦~”
門被緩緩推開,抵在門后的椅子“哐當”一聲翻倒在地。
一個穿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站在門口,臉色蒼白得像紙,眼睛卻黑得發(fā)亮,死死盯著林宇。她的頭發(fā)上,少了一個蝴蝶結。
林宇的呼吸徹底停了。他想起規(guī)則第三條,脫口而出:“向左走!”
小女孩的腳步頓住了,歪著頭看他,嘴角慢慢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:“哥哥,我不是問路呀?!?/p>
她抬起手,指向林宇的身后。
林宇猛地回頭。
床底的灰燼不知何時又聚在了一起,凝結成一個模糊的人形,而那根系著紅蝴蝶結的長發(fā),正從人形的頭頂垂下來,在地板上緩緩蠕動,朝著他的腳邊爬來。
“我的蝴蝶結,在那里哦。”小女孩的聲音變得尖銳,像指甲劃過玻璃,“你拿了我的東西,就要還給我呀——”
她朝著林宇撲了過來,紅色的裙擺在空氣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。
林宇下意識地轉身就跑,卻被床腿絆了一下,重重摔在地上。他眼睜睜看著小女孩撲到面前,蒼白的小手朝著他的臉抓來——
就在這時,他的指尖摸到了一樣東西——從口袋里掉出來的火柴盒。
他想也沒想,抓起火柴盒,顫抖著劃燃一根火柴,猛地舉到小女孩面前。
火苗亮起的瞬間,小女孩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尖叫,像是被火燒到一樣,猛地后退了幾步,紅色的連衣裙在火光中扭曲、褪色,露出底下灰色的布料,上面還沾著暗色的污漬。
林宇趁機爬起來,死死舉著火柴,一步步后退,直到后背抵住墻壁。
小女孩忌憚地看著火苗,不敢再靠近,只是用那雙黑得嚇人的眼睛盯著他,嘴里喃喃著:“蝴蝶結……我的蝴蝶結……”
僵持了大約半分鐘,走廊里傳來了藍色護士服女人的推車聲,小女孩的身影晃了晃,像煙霧一樣消失了。
林宇癱坐在地上,手里的火柴燃到了盡頭,燙得他猛地松手?;鸩窆5粼诘厣希爸酂?。
他看著空蕩蕩的門口,心臟還在瘋狂跳動,胃里的脹痛感突然變得尖銳起來,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腹而出。他低頭看向手背,那些黑色的紋路已經(jīng)蔓延到了手肘,像一張細密的網(wǎng),將他牢牢纏住。
左眼的彈幕里,一片死寂。
過了很久,才有一條彈幕緩緩飄過:
「她們換門牌……是為了讓你違反規(guī)則第六條……可你現(xiàn)在,好像觸發(fā)了更可怕的東西……」
林宇捂住劇痛的胃,終于意識到,這場規(guī)則怪談里,最恐怖的從來不是那些寫在明面上的規(guī)則,而是藏在規(guī)則背后的、層層疊疊的陷阱。
而他,已經(jīng)在陷阱里越陷越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