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風(fēng)還帶著夏末的熱意,陳歡拖著半人高的行李箱站在梅州中學(xué)門口時,額角已經(jīng)沁出了細汗。她仰頭看了眼校門上方燙金的校名,深吸一口氣,把垂到臉頰的碎發(fā)別到耳后,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。
“同學(xué),需要幫忙嗎?”門衛(wèi)大爺探出頭問。
“謝謝爺爺,我能行!”陳歡笑著晃了晃手里的報到單,聲音脆生生的,像含著顆糖。行李箱的輪子碾過校門口的石板路,發(fā)出咕嚕嚕的輕響,驚飛了香樟樹上幾只麻雀。
高二(3)班的門牌掛在走廊盡頭,陳歡站在門口時,里面正吵吵嚷嚷。講臺上的班主任敲了敲黑板:“安靜點,這是咱們班新來的轉(zhuǎn)學(xué)生,陳歡。大家歡迎?!?/p>
掌聲稀稀拉拉的,不少人探頭打量她——洗得發(fā)白的淺藍色校服,書包上掛著只毛絨小兔子掛件,眼睛又圓又亮,看起來乖乖巧巧的,像株剛冒頭的嫩芽。
“陳歡你就先坐……”班主任的話沒說完,后排突然傳來一聲椅子腿刮過地面的刺耳聲響。
陳歡順著聲音看過去??看暗淖詈笠慌?,男生單手支著腦袋,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,露出里面黑色的印花T恤。他頭發(fā)有點長,額前的碎發(fā)遮著眼睛,只露出線條利落的下頜,正漫不經(jīng)心地轉(zhuǎn)著手里的筆,轉(zhuǎn)得飛快。
“那兒有空位?!彼赃叺哪猩屏送扑?,他卻沒動,筆“啪”地掉在桌上,發(fā)出一聲悶響。
全班瞬間安靜下來。
陳歡愣了愣,還是提著書包走了過去??瘴痪驮谀莻€男生旁邊,她剛把書包放在桌上,就聽到頭頂傳來一聲低笑,帶著點漫不經(jīng)心的嘲弄:“嘖,小白兔走錯窩了?”
陳歡抬頭,正好對上他抬起來的眼睛。那雙眼瞳顏色很淺,看人時帶著股懶懶散散的痞氣,像只沒睡醒的小獸,卻又藏著點說不清的鋒芒。
“你好,我叫陳歡?!彼龥]接他的話,反而彎了彎眼睛,主動伸出手,“以后請多指教啦。”
江馳盯著她伸出的那只手,手指纖細,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,透著點粉色。他沒動,只是挑了挑眉,嘴角勾起個似笑非笑的弧度:“江馳?!?/p>
他沒握手,陳歡也不尷尬,自然地收回手,開始低頭整理課本。她的動作很輕,把筆記本按大小排好,鉛筆削得尖尖的放進筆袋,連桌角的灰塵都用紙巾擦了擦。
江馳側(cè)過頭,看著她認真的側(cè)臉。陽光從窗外斜斜照進來,在她發(fā)梢鍍上一層淺金,連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。她好像對周遭的目光毫無察覺,整理完東西,還從書包里拿出一小袋薄荷糖,剝了一顆放進嘴里,腮幫子微微鼓了鼓。
“喂,”他又開口,聲音壓得低,“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?”
陳歡轉(zhuǎn)過頭,嘴里的薄荷糖涼絲絲的,讓她眼睛更亮了些:“知道呀,梅州中學(xué)嘛?!彼D了頓,想起什么似的,從糖袋里又剝出一顆,遞到他面前,“要吃嗎?檸檬味的,很提神?!?/p>
江馳的目光落在那顆被她捏在指尖的糖上,透明的糖紙在陽光下閃了閃。他沒接,反而往后靠回椅背,扯了扯嘴角:“無聊?!?/p>
說完,他轉(zhuǎn)過去趴在桌上,后腦勺對著她,一副懶得再理人的樣子。
陳歡也不介意,把糖放在他桌角,自己坐直了身子,翻開嶄新的課本。第一頁空白處,她用娟秀的字跡寫下“陳歡”兩個字,旁邊畫了個小小的笑臉。
窗外的蟬還在叫,香樟樹的葉子被風(fēng)吹得沙沙響。陳歡看著講臺上老師寫下的板書,心里悄悄想:梅州中學(xué),好像也沒那么難適應(yīng)嘛。
她沒看到,身后趴著的人,在她轉(zhuǎn)回頭后,悄悄抬了抬眼,目光掃過桌角那顆檸檬糖,又飛快地落回自己的手臂上——那里還留著昨天打球時蹭到的擦傷,紅通通的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