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后退兩步,撞翻了茶幾邊的花瓶。瓷器摔碎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客廳回響。
"不可能。"我的聲音發(fā)抖,"我明明記得小時候的事,記得大學(xué)..."
"記憶可以移植。"陸昭終于開口,"但情感不能偽造。"
"所以陳璐才是原來的我?"我瞪著他,"那我呢?我現(xiàn)在是誰?"
"你是新的林晚。"他說,"是承載了兩個人記憶的新生命。"
我突然覺得惡心。胃里翻江倒海,額頭沁出冷汗。
"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?"我問沈佩蘭。
老太太摩挲著翡翠鐲子:"因為你快覺醒了。鏡界不會允許一個不受控的覺醒者存在。"
"所以你讓我來,是為了..."
"為了提醒你。"她看著我,"要么逃,要么戰(zhàn)。但別指望任何人能幫你。"
我轉(zhuǎn)身就走。陸昭跟出來時,雨下得更大了。
"她說的是真的?"
"部分是。"他撐開傘,"但你就是你。"
我忽然想起什么:"密碼是你生日。"
他愣?。?什么?"
"顧家地下實驗室的密碼是你生日。"我盯著他,"你早就知道對不對?"
他沒說話,只是把傘往我這邊偏了偏。
"為什么不告訴我?"
"說了你會信嗎?"他聲音很輕,"林晚,有些真相比謊言更傷人。"
我抓住他手腕:"那就讓我受傷。"
他忽然笑了,笑得很苦。
"你以為你是實驗體?"他搖頭,"其實你是解藥。"
我愣?。?什么意思?"
"他們需要一個能承載記憶又不會崩潰的載體。"他解開外套紐扣,露出鎖骨下方新鮮的傷口,"你才是最初的那個人選。"
手機(jī)在口袋里震動。是蘇婉發(fā)來的消息:顧老夫人要求見你。
"現(xiàn)在要去見她。"我把手機(jī)給他看,"一起去?"
他沉默了幾秒:"穿暖和點。外面還在下雨。"
電梯下行時,他忽然開口:"別相信她說的任何話。"
"包括真話?"
"尤其是真話。"他按下暫停鍵,電梯停在14層,頂燈發(fā)出微弱的嗡鳴,"她最擅長用真相殺人。"
我看著金屬門上映出的兩個人影,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。
那天我在顧家摔倒,是他扶住我,掌心溫度透過薄衫傳來。
"你早就認(rèn)識我。"我說。
他手指在暫停鍵上摩挲:"從你十八歲開始。"
電梯重新啟動時,我聞到他身上殘留的消毒水味。
雨滴打在玻璃幕墻上,把城市的燈光暈染成模糊的色塊。
沈佩蘭坐在會客廳最深處,穿著那件絳紫色旗袍。茶幾上的白瓷杯冒著熱氣,空氣里飄著茉莉香。
"坐。"她指了指對面沙發(fā),"昭哥兒也來。"
陸昭站著沒動。我拉了拉他衣角,他才跟著坐下。
"你們以為找到了真相。"老太太端起茶杯,水汽氤氳了她眼角的皺紋,"其實只是另一層面具。"
我盯著她手腕上的翡翠鐲子:"說下去。"
"你不是林晚。"她聲音很輕,"真正的林晚,三年前就死了。"
"放屁!"我猛地站起來,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摩擦聲。
"林晚!"陸昭抓住我手腕,"別激動。"
我甩開他的手,轉(zhuǎn)身就往門口走。雨還在下,風(fēng)裹著水汽灌進(jìn)領(lǐng)口,我卻覺得胸口悶得喘不過氣。
身后傳來腳步聲,陸昭撐著傘追出來。我快步穿過庭院,踩碎滿地積水。他一直跟著,不說話,只是默默把傘往我這邊傾斜。
直到出租車駛近,我才停下腳步。
"她說的是真的?"
"部分是。"他撐開傘,雨水順著傘骨滾落,在我們腳下匯成細(xì)流。
我扯了扯濕透的衣領(lǐng):"可如果我是兩個靈魂的混合體,那我算什么?"
他沒回答,而是把我拉到屋檐下。雨水順著瓦片滴落,在我們面前織成水簾。
"你記得第一次見我時的感覺嗎?"
我愣住。當(dāng)然記得。那天顧承澤帶我去見家長,我在顧家別墅門口踩到水坑,整個人往前撲。是陸昭接住了我。他的手掌很暖,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。
"你說過,那天你看到我就覺得熟悉。"他看著我,眼神比平時柔和許多,"因為我們在前世見過。"
我忽然明白為什么從一開始就覺得他眼熟。那種莫名的熟悉感,原來不是錯覺。
"所以你現(xiàn)在幫我,是因為愧疚?"
"不。"他搖頭,"是因為這次我不想再錯過。"
雨聲中,我聽見自己心跳。咚、咚、咚,像是要沖破胸腔。
"你該走了。"我說。
他沒動。
"回家吧。"我打斷他,"陳璐還在等我。"
出租車碾過積水,車窗上雨刷來回擺動。陳璐正在醫(yī)院等我,而我已經(jīng)不知道該拿什么臉去見她。
手機(jī)震動。是蘇婉發(fā)來的消息:顧老夫人要求見你。
我這才想起還沒回她。手指懸在屏幕上,最終只回了個"好"。
陳璐的病房亮著燈。我推門進(jìn)去時,她正靠著枕頭玩手機(jī)。
"你去哪兒了?"她抬頭,眼睛有點浮腫。
"剛?cè)チ颂祟櫦摇?
"那個老太太找你做什么?"她坐直身子,被子滑到腰間。
我看著她,喉嚨發(fā)緊:"她說...真正的林晚三年前就死了。"
她愣住。
"然后呢?"
"她說現(xiàn)在的我,是你和她的結(jié)合體。"
她沉默了幾秒,忽然笑了:"所以呢?你覺得我不是我了?"
我鼻子一酸:"我不知道。"
"你傻啊。"她伸手捏我臉,"管她怎么說。你現(xiàn)在是我閨蜜,這就夠了。"
"要是哪天我也變成別人怎么辦?"
"那你還是我閨蜜。"她理所當(dāng)然地說,"就像現(xiàn)在這樣。"
窗外雨聲漸歇。月光穿透云層,在她臉上灑下柔和的光。
"對了,"她突然說,"剛才有個醫(yī)生來查房,說你肩膀的傷要換藥。"
我這才想起槍傷。子彈擦過肩胛骨,現(xiàn)在還隱隱作痛。
"我自己來就行。"
"不行。"她掀開被子下床,"我?guī)湍恪?
我坐在床邊,任由她解開我衣服。紗布揭開時有點疼,但她動作很輕。
"你看這個疤。"她指著我鎖骨下方,"和陸昭的一模一樣。"
我想起這幾個月的經(jīng)歷。重生、覺醒能力、遇到陸昭...
"可能吧。"
"所以別想那么多。"她重新包扎傷口,"你現(xiàn)在是林晚,永遠(yuǎn)都是。"
我忽然想起什么:"你夢里有人往你腦子里塞東西?"
"嗯,怎么了?"
"沒什么。"我搖頭,"早點睡吧。"
凌晨三點,我偷偷溜進(jìn)醫(yī)院檔案室。
陳璐的病歷顯示她確實接受過神經(jīng)阻斷劑治療。翻到最后一頁,我看見一個陌生的名字:鏡界-07號實驗體。
手電筒光束掃過角落,我聽見腳步聲。
"我知道你在那兒。"
門開了。陸昭站在門口,手里拿著病歷本。
"你都看到了?"
我把陳璐的病歷遞給他:"鏡界-07號實驗體?她到底經(jīng)歷了什么?"
他翻開病歷:"他們想通過她找回你。"
"什么意思?"
"當(dāng)主實驗體失去控制,就會啟用備用方案。"他聲音很輕,"陳璐就是你的備份。"
我渾身發(fā)冷:"所以她也是...?"
"不,她是天然適配者。"他看著我,"就像磁鐵的兩極,你們天生就能互相感應(yīng)。"
我想起那些詭異的巧合。為什么我會在生日那天收到陳璐的蛋糕,為什么我們會成為朋友,為什么她總能猜到我的心思...
"所以她們以為通過陳璐能找到我?"
"但現(xiàn)在情況變了。"他合上病歷,"你已經(jīng)覺醒,她們沒必要再留著備份。"
我忽然想起沈佩蘭說的話。"快覺醒",那是什么意思?
"林晚,"他似乎看出我的疑問,"你最近是不是經(jīng)常做同一個夢?"
"你怎么知道?"
"夢里是不是有座鐘樓?"
我震驚地看著他。那個反復(fù)出現(xiàn)的夢境,確實是座古老的鐘樓。
"那是鏡界的起源地。"他說,"當(dāng)你能自由進(jìn)出那個夢境,就是完全覺醒的時候。"
"然后呢?"
"然后你就能選擇。"他看著我,"繼續(xù)復(fù)仇,還是...徹底擺脫這一切。"
我沉默。
"我知道你恨顧家,恨鏡界,恨所有傷害過你的人。"他聲音沙啞,"但別讓自己變成你最討厭的樣子。"
我盯著窗外。天快亮了,東方泛起魚肚白。
"你怕我失控?"
"我怕你失去回來的路。"
這句話讓我心頭一震?;貋淼穆罚?/p>
"你以為我只是來復(fù)仇的?"
"難道不是?"
我冷笑:"我要讓所有人知道,林晚不是好欺負(fù)的。"
"包括陳璐?"
我愣住。
"如果你繼續(xù)走下去,遲早要面對她。"他看著我,"鏡界不會允許兩個適配體共存。"
我轉(zhuǎn)身就走。身后傳來他的聲音:
"林晚,別忘了你是誰。"
回到病房時,陳璐還在熟睡。
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(jìn)來,在她臉上投下細(xì)長的光斑。
我輕輕握住她的手。溫?zé)岬?,真實的?/p>
這不是假的。
不管沈佩蘭說什么,不管鏡界在策劃什么。
現(xiàn)在的我,就是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