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里的白光燈，把黑板映得發(fā)亮，紅筆寫的成績排名，剛貼上去，邊角還卷著熱氣。

下課鈴一響，后排的桌椅，稀里嘩啦響成一片，幾十號人，跟潮水似的涌向黑板。

江越的胳膊被簡時野拎著，差點在人堆里摔個趔趄。

“急什么？”簡時野的聲音從頭頂壓下來，帶著點慣常的散漫。

他個子高，隨便一踮腳，就能越過前排人頭頂，目光在榜首掃了眼，沒什么波瀾。

江越扒開擋在前面的人，鼻尖差點撞上黑板，

“時哥！快看看我多少名！我昨天做夢都夢見自己在抄你卷子——”

“抄我卷子能考二十名？”簡時野挑眉，指腹在榜單中部點了點，

“自己看?！?/p>

江越順著他手指望去，紅筆寫的“20”字，在“江越”名字后面，比上次月考的“40”，整整往前跳了二十個格子。

他眼睛“唰”地亮起來，原地蹦了個高，后腦勺差點撞上后面人的下巴，

“我去！二十名！時哥你看見沒？二十！”

周圍幾個同學聽見動靜回頭，徐澤吹了聲口哨，

“可以啊江越，進步神速??！”

“那是！”江越得意地甩了甩頭發(fā)，扭頭就去勾簡時野的脖子，

“也不看看誰給我劃的重點，前晚上熬到十二點背的公式全考了——”

簡時野不動聲色地躲開他的手，指尖在他后腦勺敲了一下，

“下次再抄我物理作業(yè)，就給你扔垃圾桶里。”

“別啊時哥！”江越夸張地抱頭，眼角余光忽然瞥見榜單最上頭——

“簡時野”三個字后面面跟著鮮紅的“1”，而緊挨著的第二名寫著“程景延”，后面標注的分數(shù)，剛好比簡時野少一分。

“我去，程景延那家伙居然第二？”江越咋舌，扭頭在人群里找程景延的影子，

“程景延也是夠厲害的，就和你相差一分?！?/p>

簡時野沒接話，目光卻朝人群邊緣瞥了眼。程景延站在人圈外，藍色校服拉鏈拉得老高，幾乎遮住半張臉。

他只是淡淡地掃了眼榜單，對周圍的議論充耳不聞。

“程景延！”江越嘴快喊了一聲，

“就差一分啊，下次干掉時哥??！”

程景延頓了頓，看著簡時野的方向，眼尾微彎，嘴角勾起，讓人不易察覺的微笑，從喉嚨里溢出一個單音節(jié)：“嗯?！?/p>

簡時野看著面前的少年，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下，心情似乎很好，

“走了，去買冰棍。慶祝江越擺脫倒數(shù)?！?/p>

“好”

簡時野轉(zhuǎn)身就走，程景延面帶微笑，跟在他后面

“哎等等時哥！”江越看見簡時野，走出教室，還不忘回頭看黑板，

“二十名啊……真他媽爽！下次我要進前十！”

“先把你數(shù)學上120了再說?！焙啎r野的聲音，混著走廊外的蟬鳴，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。

走廊里的蟬鳴正聒噪，簡時野和江越往樓梯口走，程景延不遠不近地跟在三步之后，藍色校服在日光下泛著冷調(diào)的光。

剛拐過轉(zhuǎn)角，就撞見抱著一摞作業(yè)本的班主任何倩，她眼角的笑紋堆得溫和，眼睛先落在簡時野身上。

“簡時野，等一下?！焙钨话炎鳂I(yè)本往懷里攏了攏，目光掃過旁邊咧著嘴傻笑的江越，又輕飄飄地掠過沉默的程景延，

“這次考得不錯，又是第一?！?/p>

“正常發(fā)揮?！?/p>

簡時野靠在墻邊，指腹無意識地摩擦，江越立刻湊上前，

“倩姐，我也進步了！二十名！時哥說要請我吃冰棍——”

“知道了，”何倩被他逗笑，抬手虛點了點他額頭，

“進步值得表揚，但別得意忘形。簡時野，下周一升旗儀式，你準備一下國旗下講話。”

簡時野來回摩擦指腹的動作頓了頓，眉梢挑起來，

“我？”

“嗯，”何倩點點頭，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和，

“就以‘學習方法分享’為主題吧，正好給其他同學做個榜樣。對了，”

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，目光轉(zhuǎn)向站在陰影里的程景延，

“程景延同學這次考得也很好，下次繼續(xù)努力?！?/p>

程景延聞聲抬了抬眼，只淡淡應了聲：“好?！?/p>

簡時野側(cè)過臉瞥了程景延一眼。

少年依舊站得筆直，校服拉鏈還是拉得老高，只有喉結(jié)在吞咽時，輕輕滾動了一下。

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簡時野收回目光，對何倩點點頭，語氣里帶著點無奈的散漫，

“稿子……需要交嗎？”

“不用那么正式，”

何倩笑起來，“就講講你平時怎么學習的，真實一點最好。江越你也別光樂，”

她又看向旁邊的人，“下次爭取進前十，到時候老師也給你個‘進步之星’的機會?！?/p>

“得嘞！保證完成任務！”江越拍著胸脯打包票。

何倩交代完便抱著作業(yè)本走了，高跟鞋敲在地面的聲音漸漸遠去。

走廊里只剩下三個少年，蟬鳴突然變得格外清晰。

江越捅了捅簡時野的胳膊，

“時哥，國旗下演講啊！到時候全校都得聽你叨叨學習方法——”

“閉嘴?！焙啎r野踹了他一腳，

“走了，買冰棍去?！甭氏韧鶚翘菹伦?。

江越趕緊跟上，還在喋喋不休，

“時哥你說我要是進了前十，能不能也上去講兩句？就講‘學渣逆襲指南’……”

他的聲音漸漸被風吹散，程景延抬起頭，望著簡時野的背影，眼尾那點不易察覺的笑意又浮了上來。

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，在他腳下投出狹長的影子，恰好與前方兩人的影子邊緣相接，像某種無聲的呼應。

傍晚的自習課，夕陽把教室染成橘紅色。

簡時野支著下巴盯著草稿紙，筆尖在“學習方法分享”幾個字上戳出窟窿。

江越趴在旁邊抄他的物理筆記，嘴里還叼著根棒棒糖，

“時哥，我上次看見隔壁班花盯著你的樣子咽口水——”

“再廢話把你筆記扔窗戶外。”簡時野頭也不抬，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后方。

程景延正低頭刷題，陽光在他發(fā)梢鍍了層金邊，校服拉鏈終于沒拉到頂，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頸。

下課鈴響時，簡時野的草稿紙還是一片空白。他揉了揉眉心，剛抓起書包，就看見程景延把一本《物理壓軸題解析》放在他桌上。

“這個題型你上次說過思路繞。”程景延的聲音很輕，帶著點冷調(diào)，

“書里第三章節(jié)有簡化解法?！?/p>

“你怎么知道我……”簡時野挑眉。

他話沒說完，忽然想起周一晚自習，自己確實對著一道物理題，嘀咕過兩句，當時程景延好像趴在桌上睡覺。

“隨便聽見的。”程景延收回手，指尖不經(jīng)意擦過簡時野的手腕，觸感微涼。

他頓了頓，又補充道，

“國旗下講話……不用緊張?！?/p>

簡時野盯著他的眼睛，那里面沒什么情緒，卻像藏著深潭。他忽然笑了，

“我像是會緊張的人？”

程景延沒接話，轉(zhuǎn)身就走，藍色校服消失在走廊盡頭。

“我去，程景延居然主動給你遞書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——”江越湊過來。

簡時野沒理他，翻開那本書，扉頁上用鋼筆寫著一行極小的字，

［解題思路像煙花，找到引信就不會迷路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