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,裴風腦袋里只有這一個字,連九年前那場冬雪都不敵現(xiàn)在,他忽然又夢見許多事情。他母親垂在床榻的手,那只玉盒子,還有破碎的紙鴛鴦。耳朵里雜七雜八的涌進來一些聲響,嘶吼聲,爭吵聲,哭聲,連成一片,吵的人心煩。
“小風,別像你父親一樣。”母親蒼白無力的嘴里悠悠吐出幾個字,“要好好照顧自己。”
“開槍?。〔贿^讓你殺個不值錢的奴隸而已,為何你膽力如此??!開槍!開啊!”
“果然,畜生生出來的兒子也是畜生?!?/p>
……
裴風掙扎著從夢中醒來,呼吸不上不來,他喘著粗氣,手不住的顫抖,微微睜開的眼里全是恐懼,隔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。
“你醒了?”
迷迷糊糊間,裴風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靠在床邊,望著躺在病床上的他。
“你是裴家的少爺吧?!?/p>
“這是哪?”裴風抬手摸了摸發(fā)疼的腦袋,不料扯到了傷口,抬到一半,手又輕輕放下。
“醫(yī)院。我叫單飛,你的主治大夫。你中槍了,左肩,傷口我已經(jīng)處理好了,再留院觀察兩天。還有,你有輕微的酒精中毒,昨天酒喝太多了吧。那桌上兩瓶洋酒,度數(shù)也不小?!?/p>
“你怎么知道這些事情的?!迸犸L微蹙著眉,稍稍支起了身子。
“昨天的宴席,我也在。你的傷,是陳力叫人弄得吧,你膽子也真的大,在飯桌上直接和他嗆,他這個人可是出了名的錙銖必報,聽不得一點不好。”
“和你有什么關(guān)系!”裴風忍著痛,聲音支離破碎。
“小少爺別激動,我已經(jīng)通知你的父親了,他馬上就會過來。先走一步,你好好休息?!眴物w朝裴風微微鞠了一躬,轉(zhuǎn)身出了房間。
沒過多久,裴商橋便到了,他穿著白色貂皮大衣,一臉嚴肅的坐在床頭。
“怎么傷的?!?/p>
裴風沉默不語。
“你不會反抗嗎!你小時候我教你的那些都白教了嗎!”
“他在我背后?!?/p>
裴風從小學(xué)的是在別人背后放冷箭,可卻沒人教他怎樣去防范背后的人。
裴商橋聽到這話楞了下,冷哼了聲,“我后天約了陳力吃飯,到時候你可別頂著這張死臉去,不然人家以為我對你不好呢!到時候我這老臉就不知道往哪擱了?!?/p>
裴風氣的話都說不出,合著他傷成那樣了,還要被逼著去討好那個陳力。他頓覺一陣心塞,躺回床上,將自己緊緊裹住。
第二天的時候,單飛來過兩趟,第一次來的時候裴風還在睡,第二次來檢查后就邀請他去聽曲兒了。裴風還是有所忌憚,痛痛快快的拒絕了單飛。
“出院之后多照顧下傷口,重的東西別拿,也別劇烈運動,盡量別洗澡,每天都要來醫(yī)院換藥。還有最后一點,別喝酒。”單飛在紙片上寫下幾點注意事項,塞在裴風的口袋里,“最近北平來了個戲班子,據(jù)說有個唱青衣的,特俊,票也是難求的緊。我托人拿了兩張,過兩天我找你聽曲去。”
“不去?!?/p>
“別這么絕情嘛……”
裴風瞄了眼單飛,撲閃著眼,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。
“……”
裴商橋真的花了血本,他邀請陳力去了整個北平城最豪華的酒店,點了最有名的歌女,還準備了一小箱子金條。
“陳老兄,我敬你一杯!”
“多謝,多謝!”
裴商橋呵呵笑著,拿起一旁的箱子遞給陳力?!耙稽c心意,望笑納?!?/p>
陳力掂了掂箱子,說道:“我知道你一直想讓貴公子進我這,這方面倒是沒有問題。只不過貴公子不愿加入啊,這……”
“陳老兄不必擔心,犬子年輕氣盛,說出的話都是胡謅,您不要放在心上。裴風,你說對嗎!”
“父親所言極是,陳司長,之前的言論欠妥,請你多多包涵?!?/p>
陳力笑著,故意拍了拍裴風的左肩:“好好!這樣自然是極好!裴公子大氣!”
裴風臉色蒼白了許多,他能感受到傷口在大力的拍打下漸漸撕裂。裴商橋也應(yīng)著,兩人相顧而笑,繼續(xù)相談飲酒。
晚宴結(jié)束了,三人在飯店門口到了再見,陳力說:“兩個月之后,我會砍掉這城里的警察局局長,到時候,裴公子便可入職。如果裴公子愿意,可先到我手底下待兩天,我?guī)闶煜きh(huán)境。”
裴商橋點點頭:“好,好?!?/p>
陳力踏進了車,司機載著他離開了飯店。裴風終于可以松口氣,他撫著撕裂的胳膊,往醫(yī)院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