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將臉埋在臂彎里,指甲深深摳進石板的縫隙,用盡全身力氣壓抑著靈魂深處的恐懼。
就在這時,一個黑衣人似乎不耐煩地說道:“頭兒,這博古架是整塊紫檀木的,死沉,后面就是實墻,敲了半天也沒動靜。”
死一般的沉寂。
那個被稱為“頭兒”的黑衣人,似乎正在審視著博古架。
每一秒,都漫長如一個世紀。
終于,那個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,帶著一絲不甘:“罷了。那小子或許真沒回府。留一隊人守住前后門,其余人,以侯府為中心,向全城搜查!活要見人,死要見尸!”
“是!”
一陣腳步聲遠去。
蕭羽依舊伏在地上,像一尊石雕,耐心地等待著。
不知過了多久,直到四肢麻木,他才緩緩抬頭,側(cè)耳傾聽。
確認再無動靜后,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,整個人如同從水里撈出,衣衫已被冷汗浸透。
劫后余生的慶幸只持續(xù)了一瞬,便被更強烈的緊迫感所取代。
他必須盡快離開!
他掙扎著爬起來,繼續(xù)向密道深處趕去,腳步明顯快了許多。
求生的意志,驅(qū)使著他爆發(fā)出前所未有的力量。
黑暗中,他不知摔了多少跤,膝蓋和手肘被磨得血肉模糊,卻渾然不覺。
終于,前方隱約透來一絲微光。
出口!
蕭羽精神一振,加快腳步。
光亮越來越清晰,他甚至聞到一股夾雜著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氣。
密道的盡頭,是一面被藤蔓偽裝的石門。
他摸索到機關(guān)用力一推,石門緩緩打開。
清冷的月光如水銀般傾瀉而入,刺得他久處黑暗的雙眼一陣酸痛。
他跌撞而出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身處一間破敗的柴房。
這里正是后山別院的一部分。
院內(nèi)雜草半人多高,斷壁殘垣在月色下顯得格外陰森,卻也為他提供了絕佳的掩護。
他沒有片刻停留,俯下身子,借助雜草與假山的掩護,小心翼翼地向圍墻靠近。
他知道,黑衣人主力雖已出府,但府中必然還留有守衛(wèi)。
突然,兩道銳利的目光,如黑夜中的利劍,從不遠處的一座假山后掃來!
“什么人!”
一聲爆喝,兩名巡查的黑衣人發(fā)現(xiàn)了他!
蕭羽心中大駭,再也顧不得隱藏,猛地從草叢中竄出,瘋了一般地向著記憶中圍墻最薄弱的地方?jīng)_去。
那兩名黑衣人立刻提刀追上,口中發(fā)出一聲尖銳的呼哨。
“小侯爺在那邊!快!別讓他跑了!”
凄厲的哨聲劃破夜空。
頃刻間,四面八方都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喊聲,一盞盞燈籠亮起,如同一張正在收緊的鬼魅大網(wǎng)。
蕭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風聲在耳邊呼嘯,身后的追兵越來越近,他甚至能聽到刀鋒劃破空氣的“咻咻”聲。
他毫無武功,被追上只有死路一條!
就是那里!
他眼前一亮,前方不遠處,一棵老槐樹的粗壯枝干恰好搭在了圍墻之上。
這是他年少時溜出府玩耍,特意保留的“捷徑”!
天無絕人之路!
他一個箭步?jīng)_到樹下,手腳并用,狼狽不堪地向上攀爬。
粗糙的樹皮磨破了他的手掌,但他感覺不到疼痛,眼中只有那道象征著生機的圍墻。
“放箭!”
身后傳來一聲冷喝。
“咻!咻!”
兩支利箭帶著尖銳的破空聲,擦著他的身體飛過,死死釘在他頭頂?shù)臉涓缮?,箭尾兀自“嗡嗡”作響?/p>
蕭羽嚇出一身冷汗,攀爬的動作愈發(fā)迅猛。
他終于爬上樹枝,翻身躍上了高高的圍墻。
墻外,是京城錯綜復雜的漆黑巷道。
墻內(nèi),是燈火通明、殺機四伏的家園。
他最后回頭望了一眼那片火光,將那滔天的仇恨,深深刻入靈魂。
沒有絲毫猶豫,他縱身一躍。
“砰”的一聲悶響,劇烈的沖擊力讓他眼前一黑,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。
他強忍著腳踝傳來的鉆心劇痛,一個翻滾卸去力道,隨即掙扎著爬起來,一瘸一拐地沖入了黑暗的巷道深處。
身后,侯府內(nèi)傳來黑衣人氣急敗壞的怒吼。
“快!他跳墻跑了!從后門追!”
蕭羽不敢停歇,他知道,真正的逃亡,才剛剛開始。
他必須在全城封鎖之前,逃出這座吞噬了他一切的牢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