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旁人眼里的般配
周三的大課結(jié)束后,蘇沐禾剛把筆記本塞進(jìn)書包,就被幾個女生圍住了。解剖學(xué)課代表張琪琪晃著手機(jī),屏幕上是校園論壇的熱帖——《臨床醫(yī)學(xué)系神仙情侶預(yù)定?林子川蘇沐禾圖書館同框照流出》。
照片是從斜后方拍的,她低頭記筆記時,林子川正把自己的咖啡推到她手邊,陽光透過窗戶,在兩人之間織成層朦朧的光暈。底下的評論刷得飛快:“這顏值簡直配一臉!”“上次看他們一起去食堂,林子川還給蘇沐禾剝蝦呢!”“我賭五包辣條,不出一個月肯定官宣!”
“沐禾,快老實(shí)交代,你們是不是成了?”張琪琪撞了撞她的胳膊,眼里閃著八卦的光,“全系都在磕你們這對,說你們是‘解剖室的璧人’——一個聰明耀眼,一個認(rèn)真溫柔,簡直是天造地設(shè)?!?/p>
蘇沐禾的臉頰發(fā)燙,剛要解釋,就看見林子川站在教室門口,手里拿著兩本外文期刊,笑著朝她揮手:“上次你要的心臟外科最新研究,我借到了。”
他自然地走到她身邊,把期刊遞給她,指尖不經(jīng)意擦過她的手背,然后對圍著的女生們笑了笑:“別嚇著她,我們就是一起討論學(xué)習(xí)而已。”話雖這么說,眼里的笑意卻帶著點(diǎn)不易察覺的縱容,像在默認(rèn)什么。
女生們識趣地散開,走時還沖蘇沐禾擠眉弄眼。教室里瞬間空曠下來,只剩下他們兩人的腳步聲。
“論壇上的帖子……”林子川撓了撓頭,難得有些不自在,“我讓他們刪了,別影響你?!?/p>
“沒事?!碧K沐禾翻著手里的期刊,扉頁上有林子川用紅筆做的標(biāo)注,字跡清雋,連復(fù)雜的手術(shù)步驟都畫成了簡易流程圖,“謝謝你幫我找這個?!?/p>
“跟我還客氣什么?!彼α诵Γ抗饴湓谒臅?,“去圖書館?我陪你,剛好有幾道解剖題想請教你?!?/p>
走到圖書館門口時,蘇沐禾看見陳嘉念正站在香樟樹下,手里拎著個保溫桶,顯然是等了很久。他的目光在她和林子川之間轉(zhuǎn)了圈,像被針扎了似的,下意識地把保溫桶往身后藏了藏,嘴唇抿成條直線。
“陳嘉念?!碧K沐禾喊住他,心里忽然有點(diǎn)不是滋味。
“你們來啦?!彼D出個笑容,把保溫桶遞過來,“剛在食堂給你打了湯,你上次說胃不舒服,特意讓師傅燉的小米山藥粥?!?/p>
保溫桶打開時,溫?zé)岬南銡饴鰜?。蘇沐禾接過時,指尖觸到他冰涼的手指——大概是在冷風(fēng)里站了很久。
“謝了?!绷肿哟氏乳_口,語氣里帶著點(diǎn)微妙的客氣,“我們正要進(jìn)去討論題目,一起?”
陳嘉念的睫毛顫了顫,搖了搖頭:“不了,我還有事,你們?nèi)グ??!彼D(zhuǎn)身時,蘇沐禾看見他握著空保溫桶的手指緊了緊,指節(jié)泛白。
圖書館里很安靜,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。林子川講題時很專注,陽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,側(cè)臉的線條像被精心雕琢過。可蘇沐禾的心思卻總飄到窗外,想起陳嘉念轉(zhuǎn)身時落寞的背影,想起他眼里藏不住的失落,像根細(xì)小的針,扎得她心里發(fā)疼。
“怎么了?沒聽懂?”林子川停下筆,關(guān)切地看著她,“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?我去給你買杯熱牛奶?”
“不用了。”蘇沐禾搖搖頭,合起筆記本,“我有點(diǎn)累,想先回宿舍了。”
走出圖書館時,風(fēng)更大了。蘇沐禾裹緊外套,看見陳嘉念還站在剛才的位置,只是手里多了本書,正低頭看得認(rèn)真。聽到腳步聲,他猛地抬起頭,眼里閃過一絲慌亂,像被抓包的小孩。
“你怎么還在這兒?”蘇沐禾走過去,看見他手里的書是翻倒的,顯然根本沒看進(jìn)去。
“等你啊。”陳嘉念的聲音很輕,帶著點(diǎn)委屈,“粥……你喝了嗎?”
“還沒,想回去熱一下再喝?!碧K沐禾看著他凍得發(fā)紅的耳朵,心里軟得一塌糊涂,“你怎么不進(jìn)去等?”
“怕打擾你。”他踢了踢腳下的石子,“他們都說……你和林子川很配?!?/p>
這句話像根羽毛,輕輕搔過蘇沐禾的心尖,帶著點(diǎn)說不清道不明的澀。她想起論壇上的評論,想起張琪琪的話,想起旁人眼里“天造地設(shè)”的般配——是啊,林子川那么耀眼,像太陽一樣,走到哪里都是焦點(diǎn),和他站在一起,連自己都好像沾了光。
可她偏過頭,看見陳嘉念低著頭的樣子,米白色的毛衣被風(fēng)吹得輕輕晃動,像只無措的大狗狗。她忽然想起他熬夜幫她整理的筆記,想起他把奶茶里的芋圓都挑給她,想起他在雨夜里把傘往她這邊傾斜大半——這些細(xì)碎的溫柔,像空氣一樣無處不在,卻總被她忽略。
“配不配,不是別人說的算的?!碧K沐禾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前所未有的認(rèn)真,“陳嘉念,我……”
“別說了?!彼鋈惶痤^,眼睛紅得像兔子,卻努力笑著,“我知道你的意思,你不用為難。其實(shí)……能看著你好好的,就夠了?!?/p>
這句話像塊石頭,重重砸在蘇沐禾心上。她看著他強(qiáng)裝出來的灑脫,看著他眼里藏不住的難過,忽然覺得那些糾結(jié)都很可笑——旁人的眼光算什么?所謂的般配又算什么?難道因?yàn)閯e人覺得你們合適,就要忽略自己心里的聲音嗎?
“我胃有點(diǎn)不舒服,”她忽然說,“你的小米粥,能借我喝一口嗎?”
陳嘉念愣住,隨即慌忙把保溫桶遞過來,手忙腳亂地找勺子:“有有有,還熱著呢,我一直揣在懷里捂著……”
溫?zé)岬闹嗷M(jìn)胃里,暖意順著喉嚨蔓延開來。蘇沐禾看著他緊張得鼻尖冒汗的樣子,忽然笑了。
“陳嘉念,”她抬起頭,看著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說,“別人怎么說,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我現(xiàn)在想喝你煮的粥,想讓你幫我整理解剖筆記,想……和你一起去圖書館。”
陳嘉念的勺子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掉進(jìn)保溫桶里,眼睛瞪得圓圓的,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張了張嘴,半天沒說出話,最后只是紅著眼眶,傻傻地笑了起來,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。
陽光穿過香樟樹葉的縫隙,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蘇沐禾看著他眼里的光,忽然覺得,那些旁人眼里的般配,終究抵不過心里的那份篤定。就像解剖圖再復(fù)雜,只要找到主神經(jīng),所有的分支都會變得清晰——而她心里的主神經(jīng),從始至終,都系在那個默默站在身后的人身上。
遠(yuǎn)處的教學(xué)樓里,林子川站在窗邊,看著香樟樹下相視而笑的兩人,輕輕合上了手里的書。他拿起手機(jī),給蘇沐禾發(fā)了條消息:“祝你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光?!?/p>
發(fā)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,他轉(zhuǎn)身走向圖書館,背影在陽光下拉得很長,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坦蕩。有些喜歡或許沒能開花結(jié)果,但能看著對方眼里有光的樣子,也算是另一種圓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