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風(fēng)還帶著夏末的燥熱，卻吹不散高三（七）班教室里凝滯的沉悶。剛發(fā)下來的數(shù)學(xué)卷子像一片片沉重的鉛云，壓在每個人的課桌上，也壓在心頭。林小諾盯著卷面上鮮紅的“128”，輕輕嘆了口氣。這個分數(shù)在重點班只能算中游，離她夢想中的頂尖學(xué)府，還差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。她下意識地揉了揉因為熬夜做題而發(fā)澀的眼角，努力揚起嘴角，對著旁邊唉聲嘆氣的同桌趙明露出一個鼓勵的笑：“別灰心嘛，下次肯定能更好！”

> 就在這時，班主任陳老師夾著教案匆匆走進來，敲了敲講臺：“安靜一下同學(xué)們！有個重要通知?！?教室里的低氣壓被暫時打破，幾十雙眼睛齊刷刷望過去。陳老師清了清嗓子：“今天我們班轉(zhuǎn)來一位新同學(xué)，希望大家以后互幫互助，共同進步。來，程煜同學(xué)，進來吧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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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“轉(zhuǎn)校生？高三？” 底下響起一片壓抑的竊竊私語。在這個沖刺的節(jié)骨眼轉(zhuǎn)學(xué)，實在罕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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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門口的光線被一個高瘦的身影擋住。他背著簡單的黑色雙肩包，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校服，一步步走進來。教室瞬間安靜了幾分。并非因為他多么耀眼奪目，而是他身上散發(fā)出的氣息——像初冬清晨凝結(jié)的霜，冷冽、疏離，帶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屏障。黑發(fā)有些長，微微遮住了眉眼，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。他站在講臺旁，身形挺拔卻透著一種不易察覺的緊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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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“程煜同學(xué)，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吧。” 陳老師語氣溫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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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男生抬起眼皮，目光平靜無波地掃過整個教室，那眼神里沒有任何初來乍到的局促或好奇，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寂。薄唇微啟，吐出兩個清晰卻冰冷的字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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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“程煜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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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再無下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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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空氣有些凝滯。陳老師略顯尷尬地咳了一聲：“嗯…程煜同學(xué)成績優(yōu)異，希望大家多交流學(xué)習(xí)。你的座位…” 老師的目光在教室里逡巡，最終落在林小諾旁邊那個因上個月同學(xué)轉(zhuǎn)學(xué)而空出來的位置上，“就坐在林小諾那里吧，她是英語課代表，學(xué)習(xí)上有什么問題可以問她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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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名叫程煜的男生沒有任何表示，徑直走向林小諾的方向。隨著他的靠近，林小諾聞到了一股很淡的味道，像是雨后的松林混合著舊書頁的墨香，清冷又帶著點難以捉摸的沉郁。他拉開椅子坐下，動作干脆利落，沒有一絲多余。桌與桌之間的距離本就不大，他坐下后，林小諾甚至能感覺到他校服袖子擦過自己手臂帶來的細微氣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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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林小諾身上，她習(xí)慣性地調(diào)動起臉上最明媚的笑容，側(cè)過頭，聲音清脆：“你好，我是林小諾。歡迎來七班！” 這是她的保護色，用開朗和熱情筑起城墻，掩蓋內(nèi)心深處的敏感和那點關(guān)于“不被需要”的自卑——就像她那個有了新家庭、目光很少再落在她身上的父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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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程煜只是極輕微地點了下頭，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，便自顧自從書包里拿出課本和筆袋，動作專注得仿佛旁邊是團空氣。林小諾的笑容僵在臉上，一絲不易察覺的難堪和失落爬上心頭。她訕訕地轉(zhuǎn)回頭，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卷子邊緣。陽光似乎也冷了幾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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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第一節(jié)課是物理。林小諾強迫自己集中精神，但余光總?cè)滩蛔∑诚蚺赃叀３天喜]有聽講，他攤開的是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小說，封面她認得——《The Catcher in the Rye》（麥田里的守望者）。他看得很專注，偶爾在旁邊的筆記本上寫幾筆，字跡是那種非常工整有力的小楷，和他冷硬的外表有些反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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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下課鈴一響，程煜“啪”地合上書，動作利落地收拾東西準(zhǔn)備起身。林小諾深吸一口氣，再次嘗試打破堅冰：“那個…你看的是《麥田里的守望者》嗎？塞林格的這本書我也很喜歡，主角霍爾頓那種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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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話沒說完，程煜已經(jīng)站了起來。他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，林小諾的心也跟著提了一下，以為他終于要回應(yīng)了。然而，他只是把書包甩到肩上，目不斜視地繞過她，徑直走出了教室，留給她一個冷淡、挺拔、拒人千里的背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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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前座的趙明轉(zhuǎn)過頭，壓低聲音：“嘿，小諾，別白費勁了。我剛聽隔壁班人說，這家伙是從東城那個私立‘貴族’高中轉(zhuǎn)來的，風(fēng)評不太好，聽說性格特別怪，從來不跟人打交道，獨狼似的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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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林小諾皺了皺眉，沒接話。她不喜歡在背后議論別人，尤其是一個她根本不了解的人。只是，程煜身上那種濃重的、仿佛與整個世界隔絕的孤獨感，像一塊磁石，莫名地吸引著她想去探究那冰層之下，是否也藏著不為人知的溫度。她低頭，看到自己卷子上那個刺眼的“128”，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微妙感，悄然滋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