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[正文內(nèi)容\]

瑪爾西婭下墜的速度很慢，像是掉進了一池粘稠的水里。她睜著眼睛，卻看不到自己的身體，只能看見那些畫面——一張張破碎的記憶，像浮在水面的落葉，不斷從她眼前掠過。

小時候跪在神殿前的畫面又出現(xiàn)了。諾登斯的手掌按在她額頭上，那溫度至今還記得。他說：“你將成為我與深淵之間的橋梁。”她仰頭望著他，眼里滿是光，“我愿意?！?/p>

接著是另一幕。她站在深淵邊緣，風(fēng)卷著霧氣吹在臉上。莉薩利亞就站在這里，白袍被風(fēng)吹得獵獵作響。她回頭看著瑪爾西婭，聲音溫柔：“我會回來的?！爆敔栁鲖I拼命點頭，“我等你?！笨上乱幻?，莉薩利亞的身影就被黑暗吞沒了。

畫面一晃，又回到神殿。她跪在地上，額頭貼著冰冷的石磚。諾登斯站在她面前，語氣平靜：“你必須忘記她。否則你無法成為真正的低語者。”她抬起頭，眼里滿是淚水和不解。他沒有看她，只是抬手，一道銀光閃過，她的意識瞬間模糊。

“不……這不是真的……”瑪爾西婭喃喃自語，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。她開始掙扎，想要抓住什么，可四周空無一物。

井口的光還在漲大，她的身體繼續(xù)下墜。忽然，一只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上。那觸感很輕，卻讓她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
“別怕?！币粋€聲音在耳邊響起，溫柔得像是母親的呢喃。

瑪爾西婭緩緩轉(zhuǎn)頭，看見了莉薩利亞的臉。她的五官柔和，眼神里透著心疼，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。

“你……你是誰？”瑪爾西婭的聲音顫抖。

“我是莉薩利亞?！彼⑿?，“你一直在等的人?！?/p>

瑪爾西婭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：“你為什么要離開？諾登斯……他說你背叛了幻夢境……”

莉薩利亞輕輕搖頭，手指撫過她的臉頰：“謊言。都是謊言。他怕你知道真相，怕你不再聽他的話?！?/p>

“什么真相？”瑪爾西婭急切地問。

“關(guān)于我，關(guān)于你，關(guān)于這片夢境真正的意義。”莉薩利亞低聲說，“你不是他的使徒，你是我的繼承者。”

瑪爾西婭愣住了，腦子一片空白。

“你身上那滴血，是我的鱗片碎片。它選擇了你?！崩蛩_利亞的目光落在她手背上，“你以為那是詛咒，其實是祝福。”

“我……我不懂……”瑪爾西婭搖著頭，“我只知道他給了我一切，教我如何聆聽深淵的聲音……”

莉薩利亞輕輕嘆息：“可他沒告訴你，深淵本不該存在。他用夢境編織秩序，卻忘了夢終究會醒來?！?/p>

瑪爾西婭的心跳加快，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壓住，喘不過氣來。

“你愿意相信我嗎？”莉薩利亞伸手，掌心浮現(xiàn)出一枚銀色鱗片，光芒柔和，“如果你愿意，我可以帶你回家?！?/p>

瑪爾西婭望著那枚鱗片，喉嚨發(fā)緊。她想點頭，可腦子里突然閃過赫卡瑞恩的聲音：“你想逃？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嗎？”

她猛地回頭，赫卡瑞恩就站在不遠處，黑袍飄動，目光冷淡。

“莉薩利亞，”他開口，“你還打算騙她多久？”

莉薩利亞沒有看他，只是輕聲說：“我在救她?！?/p>

“救她？”赫卡瑞恩冷笑一聲，“用謊言？用記憶的碎片？你以為她真的能承受全部的真相？”

瑪爾西婭在兩人之間來回看著，心跳越來越快。

“你說我被封印了記憶，”她咬牙，“那你告訴我，為什么？為什么諾登斯要這么做？”

赫卡瑞恩沉默了一下，然后緩緩走近：“因為他知道，一旦你想起我，你就再也不會聽他的命令?！?/p>

“想起你？”瑪爾西婭皺眉，“我不認識你！”

“你當(dāng)然不認識?！焙湛ㄈ鸲鞯穆曇舻统?，“因為你最后一次見到我時，我還是她的一部分?！?/p>

瑪爾西婭愣住了。

“我曾是莉薩利亞的信徒，也是她的影子?！焙湛ㄈ鸲魃斐鍪郑菩母‖F(xiàn)出一枚暗紅色的鱗片，“我來自她的怨念，她的憤怒，她的不甘?！?/p>

“這不可能……”莉薩利亞終于變了臉色，“你不是……你不該存在……”

“我當(dāng)然存在?！焙湛ㄈ鸲鞫⒅难劬?，“是你親手造就了我。當(dāng)你選擇犧牲自己來維持夢境秩序的時候，我就從你的痛苦中誕生。”

瑪爾西婭后退一步，聲音顫抖：“你們到底……是誰？”

赫卡瑞恩看向她：“我是你被遺忘的真相。”

莉薩利亞伸手拉住瑪爾西婭的手腕：“別信他。他在利用你?！?/p>

“那你在利用她什么？”赫卡瑞恩冷冷反問，“利用她找回你失去的力量？還是利用她幫你逃離這個牢籠？”

莉薩利亞的眼神動搖了一下。

瑪爾西婭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。莉薩利亞的手溫暖柔軟，赫卡瑞恩的冰冷堅硬。她忽然覺得頭暈，胸口悶得厲害。

“放開她！”赫卡瑞恩突然喝道，同時一把抓住瑪爾西婭的另一只手。

莉薩利亞不肯松手：“她不能跟你走?！?/p>

“她也不能跟你走?！焙湛ㄈ鸲鞯穆曇粝竦朵h一樣，“她不屬于這里?！?/p>

兩人同時用力，瑪爾西婭的手臂被扯向兩邊。她痛得皺眉，眼淚再次滑落。

“停手……求你們……”她聲音哽咽。

可兩人沒有停。

“你有沒有想過，她根本不想回過去？”赫卡瑞恩盯著莉薩利亞，“她已經(jīng)長大了，不再是那個只會聽話的小女孩?！?/p>

“我只想知道……我到底是誰……”瑪爾西婭終于喊出聲。

空氣瞬間安靜。

莉薩利亞松開了手，眼神復(fù)雜地看著她：“你是我選中的人?！?/p>

赫卡瑞恩也松了手，低聲說：“你是你自己?！?/p>

瑪爾西婭站在原地，雙手垂在身側(cè)，淚水模糊視線。她低頭看著手背上的那滴銀血，此刻它正在微微發(fā)光。

“我……”她開口，聲音沙啞，“我想……看看全部的真相?！?/p>

赫卡瑞恩和莉薩利亞對視一眼，都沒有說話。

下一刻，四周的光影驟然破碎?，敔栁鲖I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拉扯，整個人向某個方向飛去。

她看到了更多——

她看到莉薩利亞在深淵之巔戰(zhàn)斗，面對無數(shù)夢魘生物，鮮血從她身上不斷滴落。諾登斯站在遠處，沒有出手。

她看到莉薩利亞倒下的那一刻，鱗片四散，一部分落入深淵，一部分化作塵埃。

她看到赫卡瑞恩從她的血液中誕生，眼中滿是憤怒與絕望。

她看到諾登斯將她的記憶封印，將她的靈魂送入夢境，讓她成為他的低語者。

她看到自己一次次夢見赫卡瑞恩，夢見莉薩利亞，夢見那片不屬于現(xiàn)實的天空。

她看到自己跪在神殿前，一遍遍重復(fù)那句“我愿意”。

“我愿意……”她喃喃。

畫面戛然而止。

瑪爾西婭睜開眼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仍然在下墜。但這一次，她感覺不到恐懼了。

她終于明白，自己從來不是誰的工具。她是自己，是那個曾經(jīng)在夢境與現(xiàn)實之間徘徊的靈魂。

井口的光依然明亮，而她的心，終于有了答案。

\[本章完\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