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[正文內(nèi)容\]\
車子在暴雨中顛簸,雨刷器瘋狂擺動,卻擦不凈擋風(fēng)玻璃上的水痕。我抱著壇子的手指已經(jīng)發(fā)麻,可還是死死攥著它,仿佛只要把它護(hù)住了,林靖寒就能醒來。
車載廣播還在播報(bào)天氣,“今日最低氣溫驟降10度……”
阿肥坐在副駕駛,沒敢說話,陸三娘倒是想勸兩句,可剛張嘴就被我瞪了回去。后視鏡里,她嘆了口氣,低聲跟阿肥嘀咕:“別惹她,糯米糍現(xiàn)在是繃著的?!?/p>
我聽見了,但我懶得搭理。
手機(jī)又震了一下,這次是管家發(fā)來的照片。
老宅柴房的墻角,十幾個壇子整整齊齊地堆著,標(biāo)簽上的年份清晰可見,從2016年開始,每年一個,最后一個寫著“2023.7.1”。
我盯著那個日期,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樣,喘不過氣。
他竟然每年都偷偷腌。
七年,整整七年。
“他真系唔識得講道理咩?”我低聲罵了一句,聲音發(fā)澀。
阿肥忽然從后座探身,小聲說:“姐姐,我們是不是該考慮直播的事了?剛剛彈幕說你失蹤太久,流量下滑……”
“你閉嘴!”我猛地打斷他,眼眶一熱。
車子一個急剎,陸三娘喊了句:“前面有狗!”
我下意識脫口而出:“他養(yǎng)的狼犬該換牙了。”
話出口我才反應(yīng)過來自己說了什么。
車廂里一片沉默。
阿肥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,沒再說話。
柴房門吱呀一聲推開,一股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。月光從破窗斜射進(jìn)來,照在滿地碎瓷片上,像撒了一地的玻璃渣。
“姐,小心腳下。”阿肥舉著補(bǔ)光燈跟進(jìn)來,鏡頭掃過四周。
我蹲在地上,手指輕輕拂過年份標(biāo)簽。
2017、2018、2019……每一年的壇子都貼著不同的日期,封泥保存完好,有的還用紅布包著。
“他居然每年都腌……”我喃喃自語,聲音有些發(fā)抖。
阿肥把鏡頭對準(zhǔn)我手邊的那個壇子,上面寫著“2021.4.5”,封泥上貼著一張小便簽:
【阿糯,蘿卜脆了?!?/p>
字跡是他熟悉的筆鋒,干凈利落,卻又透著一絲克制。
我咬住嘴唇,指甲掐進(jìn)掌心,眼淚卻不爭氣地滾下來,砸在便簽紙上,暈開了墨跡。
“糯米糍……”阿肥輕聲叫了我一句。
我搖搖頭,沒說話,繼續(xù)翻找。
終于,在角落里,我找到了最新那個壇子——2023.7.1。
封泥上貼著一張便簽,字跡歪斜,像是寫得很急:
【等你回來一起吃?!?/p>
我看著那幾個字,整個人像是被釘在了原地。
“林靖寒……”我低聲念出他的名字,喉嚨里堵著一團(tuán)火,燒得我喘不過氣。
手機(jī)就在這時響了,是林家管家的消息。
我點(diǎn)開圖片,是林靖寒的心電圖。
波紋起伏,比之前穩(wěn)定了許多。
我捏緊手機(jī),指尖發(fā)白。
“糯米糍?!?/p>
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。
我回頭,看見林老太站在門口,手里提著一盞油燈,影子被拉得很長。
她穿著一件深色旗袍,頭發(fā)一絲不亂,可眼神里少了往日的凌厲,多了幾分疲憊。
“你還記得這里?”她走進(jìn)來,目光落在那些壇子上,輕嘆了一聲。
我沒說話,只是抱著壇子往后退了一步。
她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牛皮信封,遞給我:“這是他在病床上讓我交給你的?!?/p>
我盯著那個信封,猶豫了一下,最終還是接了過來。
紙張有些泛黃,邊角已經(jīng)被翻得起了毛邊,顯然不是第一次拿出來看。
我抽出里面的信紙,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跡:
【阿糯:
如果你看到這封信,說明我已經(jīng)盡力等你了。
這些年,我一直沒扔你做的酸蘿卜,不是因?yàn)樯岵坏梦兜?,而是舍不得你?/p>
我知道你恨我,也知道當(dāng)年的事你受了委屈。但你要明白,我不是不想解釋,而是不能解釋。
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回來,我會在這兒,等你一起腌蘿卜?!?/p>
我攥著信紙,指節(jié)泛白,淚水一顆顆砸在紙上,暈開了那些字。
“他……一直都知道嗎?”我哽咽著問林老太。
她點(diǎn)點(diǎn)頭,聲音低沉:“他從來就沒放下過你,是我逼他斷了聯(lián)系……我以為這樣能保住林家,結(jié)果反倒把他推向了深淵。”
她頓了頓,抬眼看向我:“糯米糍,他現(xiàn)在需要你。”
我低頭看著那封信,心里翻江倒海。
“明天直播,重啟酸蘿卜計(jì)劃?!蔽艺酒鹕?,語氣堅(jiān)定。
阿肥愣了一下:“可是……林少爺還沒醒……”
“他醒了。”我握緊壇子,“他只是等我回來?!?/p>
手機(jī)就在這時響起提示音,我點(diǎn)開,是林靖寒的錄音留言。
他的聲音低沉而虛弱,卻帶著笑意:“這次……換我求你回來?!?/p>
我望著最新那個壇子的便簽,指尖輕輕撫過那句話:
【等你回來一起吃?!?/p>
窗外忽然傳來瓦片墜落的聲音,和七年前一樣。
補(bǔ)光燈下,壇子封泥中的玫瑰花瓣微微泛起粉光,像是回應(yīng)著什么。
阿肥悄悄打開直播,彈幕瘋狂滾動:“姐姐快看!林少爺心跳正常了!”
我摸出U盤,準(zhǔn)備插進(jìn)電腦。
“糯米糍……”陸三娘輕聲叫我。
我回頭,沖她笑了笑,嘴角扯出一個不算笑的笑:“走吧,回醫(yī)院?!?/p>
阿肥趕緊收起設(shè)備,跟在我身后。
夜色中,我抱著壇子走出柴房,身后傳來玻璃瓶輕碰的聲音。
仿佛有人,在輕輕敲打著壇子的邊緣。
\[未完待續(xù)\] | \[本章完\]我抱著壇子往門外走,腳下碎瓷片咯得生疼。
“小心!”阿肥突然拽住我胳膊。
他補(bǔ)光燈掃到墻角,有個老舊冰箱倒在地上,門開著,里面空蕩蕩的。最上層擱著個鐵皮餅干盒,邊角銹得厲害。
陸三娘蹲下去撿,盒蓋一碰就掉了。里面躺著幾卷膠帶纏著的錄像帶,標(biāo)簽上的字跡我一眼認(rèn)出來——是林靖寒的筆跡。
“2016.3.18”、“2017.9.5”、“2019.1.20”……
我伸手拿起最上面那卷,標(biāo)簽寫著:“阿糯走了那天?!?/p>
手指一顫,差點(diǎn)掉在地上。
“姐姐……”阿肥小聲說,“要看看嗎?”
我咬住下唇,點(diǎn)頭。
柴房角落有臺老式錄像機(jī),積灰很厚。阿肥擦了擦,插上電源。屏幕閃了兩下,畫面慢慢清晰。
畫面里是林靖寒,穿著我熟悉的灰色毛衣,站在廚房里。桌上擺著幾個玻璃壇子,蘿卜、辣椒、芥菜,泡得整整齊齊。
他低頭封泥,動作笨拙,不像現(xiàn)在這樣熟練。封完后,他拿起一張紙條貼上去,手背蹭了點(diǎn)鹽水。
然后他抬頭,看著鏡頭,聲音沙啞:
“阿糯,你要是看到這個,就回來吃一口吧。”
畫面一跳,換了個時間。是冬天,他裹著外套在廚房,手凍得通紅。鏡頭晃了一下,他似乎摔了東西,蹲下去撿碎片時低聲說了句:
“她最喜歡那個壇子?!?/p>
再下一卷,是深夜。他靠在墻上,頭發(fā)濕漉漉的,像是剛淋過雨。鏡頭對不準(zhǔn)焦,他喘著氣說:
“醫(yī)生說,我可能撐不到你回來那天……但沒關(guān)系,我腌好蘿卜,等你?!?/p>
畫面突然黑了,接著是哭聲。
不是他的,是我的。
錄音里傳來我七年前的聲音,在電話里哭著罵他:“你根本不在乎我!你只是把我當(dāng)個保姆!”
然后是他急促的腳步聲,電話掛斷的聲音,還有摔東西的響動。
屏幕黑了。
我站在原地,眼淚一顆顆砸在錄像帶上。
“糯米糍……”陸三娘輕聲叫了我一句。
我搖頭,把錄像帶塞回餅干盒里,抱緊壇子往外走。
外面還在下雨,風(fēng)很大。
“姐姐,直播要開始了?!卑⒎首飞蟻?。
我停下腳步,轉(zhuǎn)身看向柴房。
月光從破窗照進(jìn)去,那些壇子靜靜躺在地上,像等了我七年。
“開吧。”我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