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露還沒被太陽曬透時，丁念蘇的褲腳已經(jīng)沾了半截草屑。她蹲在青石坡上，看著丁安辰扒開石縫里的叢綠，指尖捏著片帶鋸齒的葉子，忽然“呀”地低呼一聲。

“安辰哥，你看這根！”她的聲音裹著山霧，脆生生的，“馬叔叔上次畫的圖里，這種帶小疙瘩的是不是治咳嗽的？”

丁安辰湊近了看，那株草的根須上綴著圓滾滾的瘤狀突起，葉片背面泛著淡淡的紫。他想起前幾日馬嘉祺來送草藥時，曾鋪開一張牛皮紙，上面用炭筆勾著草藥的樣子，邊畫邊說：“紫絨蒿要認(rèn)根，帶疙瘩的才管用，你們要是瞧見了，別亂碰，叫我來采?！?/p>

“是這個！”安辰掏出塊皺巴巴的帕子，小心翼翼地把草莖裹住，“馬叔叔說他最近總咳，正好給他留著?！?/p>

念蘇早拎著竹籃湊過來，籃底已經(jīng)躺著幾株模樣各異的草：三出復(fù)葉的紫花地丁沾著露水，葉片圓圓的車前草帶著泥土，還有幾株開著細(xì)碎白花的，是她剛才在溪邊發(fā)現(xiàn)的——葉片揉碎了有股清涼氣，像極了宋亞軒叔叔泡的薄荷茶。

“嚴(yán)叔叔的藥箱里缺這個?！彼钢谆ㄕf，“上次他給安辰哥處理傷口，念叨著薄荷不夠了，說能消腫。”

兩人沿著坡地往深處走，安辰眼尖，瞥見石崖下的陰影里藏著叢奇特的草：葉片上嵌著星星點點的白斑，莖稈纏著細(xì)細(xì)的藤蔓。他想起張真源叔叔曾說過，斑葉蘭能安神，上次妹妹做噩夢，張叔叔就是用這個煮了水，還放了顆蜜棗調(diào)味。

“念蘇，拿小鏟子來?！卑渤綁旱吐曇?，像怕驚動了什么，“輕點挖，別弄斷根須?！?/p>

念蘇蹲下來，用張真源叔叔給的小銅鏟小心刨土，晨露順著草葉滴在她手背上，涼絲絲的。忽然聽見安辰“嘶”地吸了口氣，扭頭見他正往指頭上纏帕子——剛才被荊棘勾破了皮，滲著點血珠。

“賀叔叔說過，這種刺草的汁會癢。”她趕緊從籃底翻出片大葉子，是剛才順手摘的蒲公英，“他教過我，把這個揉爛了敷上就好。”

安辰看著她踮著腳給自己包扎的樣子，忽然笑了：“等下回去，耀文叔叔肯定要夸我們能干?！?/p>

念蘇也笑，露出兩顆小虎牙：“還要告訴丁叔叔，我們找到他上次說的野菊了，就在坡下，開了好多黃燦燦的?！?/p>

太陽爬到頭頂時，竹籃已經(jīng)裝得半滿。兩人背著籃子往回走，安辰的布鞋沾了泥，走一步帶起陣土腥氣；念蘇的辮子松了，幾縷碎發(fā)粘在汗?jié)竦念~角，卻緊緊攥著籃沿，生怕草藥掉出來。

快到院門口時，遠(yuǎn)遠(yuǎn)看見宋亞軒坐在石榴樹下，手里拿著片貝殼正打磨什么。念蘇突然停住，拉了拉安辰的衣角：“等下要不要給叔叔們個驚喜？”

安辰點點頭，把竹籃往身后藏了藏。風(fēng)穿過石榴葉，簌簌地響，像誰在提前報信。他們不知道，馬嘉祺正站在廚房門口張望，手里還攥著那張畫了草藥的牛皮紙——其實孩子們前幾日偷偷翻藥箱的樣子，早就被他看在了眼里，只是沒說破，像藏起顆糖，等著他們自己捧出甜來。

“叔叔們會喜歡嗎？”念蘇小聲問，指尖碰了碰籃里的紫絨蒿，葉片上的絨毛蹭得手癢癢的。

安辰把籃子舉高些，陽光透過草藥的縫隙漏下來，在地上晃出細(xì)碎的光斑：“肯定會的，你看這草多精神，像不像我們？”

話音剛落，院門“吱呀”一聲開了。丁程鑫探出頭，看見兩個小身影背著竹籃站在光影里，籃子里的草藥正冒著新鮮的綠，忽然笑著喊：“這是哪來的小藥童？快進(jìn)來，耀文剛烤了紅薯！”

竹籃里的草藥輕輕晃了晃，像在應(yīng)和。老房子的午后，總藏著這樣的驚喜，像株悄悄發(fā)了芽的草，在孩子們的手心里，慢慢長成了溫柔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