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夫人的尸體躺在快船的艙板上，身上蓋著一塊白布，邊緣滲出暗紅的血跡。沈清瑤掀開白布時，指尖微微發(fā)顫——死者雙目圓睜，脖頸處有一道整齊的勒痕，顯然是被人用繩索勒死的。

“發(fā)現(xiàn)什么了嗎？”蕭弈站在她身后，聲音低沉。

沈清瑤仔細(xì)檢查著尸體，忽然注意到蘇夫人的指甲縫里卡著一小塊布料：“陛下請看?！彼秘笆仔⌒囊硪淼靥舫瞿菈K布料，是深紫色的錦緞，上面繡著半個銀色的云紋。

“這是……東宮侍衛(wèi)的制服紋樣?！笔掁牡难凵袼查g冷了下來。

太子恰好走進(jìn)船艙，見狀忙道：“父皇明鑒！兒臣的侍衛(wèi)怎敢擅自殺人？定是有人故意栽贓，用了同款布料！”

“是不是栽贓，查一查便知?！笔掁目聪蚯仫L(fēng)，“去查太子府近三日的侍衛(wèi)動向，尤其是負(fù)責(zé)看守快船的人?！?/p>

秦風(fēng)領(lǐng)命而去。太子站在一旁，額角滲出細(xì)密的汗珠，卻強(qiáng)作鎮(zhèn)定：“兒臣相信父皇會還兒臣清白。”

沈清瑤蹲下身，目光掃過艙內(nèi)的陳設(shè)。蘇夫人死前似乎與人掙扎過，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，碎片濺得到處都是。她忽然注意到墻角的陰影里，有一個小小的金屬物件在陽光下閃了一下。

那是一枚銀質(zhì)的令牌，上面刻著“東宮衛(wèi)”三個字。

“這是什么？”沈清瑤撿起令牌，遞到蕭弈面前。

太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，踉蹌著后退一步：“不……不是我的……”

“東宮衛(wèi)的令牌，除了太子的貼身侍衛(wèi)，旁人怎會有？”蕭弈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，“蘇夫人知道紅繡鞋的下落，殺她的人，就是怕她說出真相?！?/p>

就在這時，秦風(fēng)匆匆返回，臉色凝重：“陛下，查到了。太子府的侍衛(wèi)長趙勇，今晨卯時有半個時辰不在崗，去向不明。”

“把他叫來！”蕭弈沉聲道。

片刻后，趙勇被押了進(jìn)來。他穿著侍衛(wèi)制服，腰間的令牌恰好少了一塊?？吹降厣系你y令牌，他“噗通”一聲跪了下來：“陛下饒命！是小人一時糊涂，但若不是……”

“若不是什么？”沈清瑤追問。

趙勇看了太子一眼，眼神閃爍：“是……是小人自己想搶蘇夫人的財(cái)物，失手殺了她……與旁人無關(guān)！”

“胡說！”沈清瑤厲聲打斷，“蘇夫人身上的首飾都在，你根本不是為了錢財(cái)！”

趙勇死死低著頭，任憑如何盤問，只咬定是自己所為。太子在一旁急道：“父皇，趙勇頑劣，定是他私自行事，兒臣愿將他交予刑部嚴(yán)懲！”

蕭弈盯著太子看了許久，忽然道：“將趙勇關(guān)入囚車，帶回京城再審。秦風(fēng)，繼續(xù)搜船，任何角落都不要放過?！?/p>

眾人散去后，沈清瑤留在船艙里，望著蘇夫人的尸體出神。柳嬤嬤說紅繡鞋里有太子與瑞王合謀的證據(jù)，蘇夫人剛要說出下落就被滅口，兇手又與東宮有關(guān)……這一切太過巧合，反而像是有人在刻意引導(dǎo)。

她走到蘇夫人的床榻邊，伸手摸了摸床墊，忽然感覺到夾層里有硬物。沈清瑤心中一動，用匕首劃開床墊，里面掉出一個小小的油布包。

打開油布包，里面是半張被血浸透的紙條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：“紅繡鞋在……瑞王親信周……”后面的字被血糊住了，看不清。

“周什么？”沈清瑤心頭一緊，瑞王的親信里，姓周的只有蘇州織造周顯——就是那個與瑞王勾結(jié)販賣私鹽的人。

她正想將紙條交給蕭弈，艙門突然被推開，太子走了進(jìn)來，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笑容：“沈小姐還在查案？父皇讓你過去一趟?！?/p>

沈清瑤不動聲色地將紙條藏進(jìn)袖中：“多謝殿下告知，我這就去?！?/p>

經(jīng)過太子身邊時，她敏銳地聞到對方身上有淡淡的脂粉味——那是蘇州城里最有名的“醉春樓”特有的香氣，尋常男子絕不會用。

沈清瑤來到甲板上，蕭弈正站在船頭眺望湖面。她將半張紙條遞過去：“陛下，這是在蘇夫人床墊里找到的?！?/p>

蕭弈看完紙條，眉頭緊鎖：“周顯……他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在蘇州織造府。秦風(fēng)，帶一隊(duì)人去抓他。”

“等等?！鄙蚯瀣幒鋈婚_口，“周顯與蘇州知府是姻親，知府已死，他恐怕早就跑了。不如我們聲東擊西，假意去織造府，實(shí)則在半路設(shè)伏?！?/p>

蕭弈點(diǎn)頭：“好，就按你說的辦?！?/p>

部署完畢后，沈清瑤借口去看春桃，回到了另一艘船上。春桃的傷口已經(jīng)包扎好，見她進(jìn)來，掙扎著要起身：“小主，有線索了嗎？”

“還沒。”沈清瑤扶她躺下，“你好好養(yǎng)傷，別多想?！彼鋈粔旱吐曇?，“你還記得蘇夫人被抓前，有沒有提過周顯？”

春桃想了想，搖了搖頭：“沒提過……不過我聽她念叨過‘繡鞋上的珍珠，是周大人送的’。”

沈清瑤心中豁然開朗：蘇夫人說的“周大人”，就是周顯！紅繡鞋上的南海珠是周顯所贈，那鞋很可能就在他手里。

就在這時，船身忽然晃了一下，遠(yuǎn)處傳來喊殺聲。秦風(fēng)匆匆跑進(jìn)來：“沈小姐，不好了！周顯帶了船隊(duì)反撲，說是要救瑞王的余黨！”

沈清瑤立刻起身：“春桃，你待在這里別出去！”

她沖到甲板上，只見湖面上駛來數(shù)十艘快船，船頭插著“周”字旗，船上的弓箭手正朝著他們放箭。蕭弈站在船頭，手持長劍指揮禁軍反擊，太子則躲在船艙門口，臉色蒼白。

“秦風(fēng)，帶二十人從左側(cè)包抄！”沈清瑤喊道，同時抽出短匕，接住一支射來的箭矢，反手?jǐn)S了回去，正中一名弓箭手的咽喉。

激戰(zhàn)中，一艘敵船撞了過來，周顯站在船頭，手持大刀朝蕭弈砍去：“狗皇帝，拿命來！”

蕭弈側(cè)身避開，長劍直刺周顯心口。就在這時，周顯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，朝沈清瑤扔來：“紅繡鞋在此！誰搶到就是誰的！”

那是個精致的木盒，沈清瑤伸手去接，卻見太子突然從船艙里沖出來，縱身一躍，竟比她先一步抓住了木盒！

“太子！”沈清瑤驚呼。

太子握住木盒，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，轉(zhuǎn)身就往船艙跑。蕭弈怒喝一聲：“攔住他！”

禁軍紛紛上前阻攔，太子卻像瘋了一樣揮舞著長劍，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。沈清瑤追上去，短匕直指他手中的木盒：“把盒子交出來！”

太子回頭看她，眼神瘋狂：“這是我的！有了它，我就能登基了！”他突然將木盒往湖里一扔，“誰也別想得到！”

沈清瑤瞳孔驟縮，想也沒想就縱身跳入湖中。冰冷的湖水瞬間將她淹沒，她在水里奮力摸索，卻只摸到一片冰涼的水草。

等她被蕭弈救上船時，已經(jīng)凍得渾身發(fā)抖?！昂凶印凶硬灰娏恕?/p>

蕭弈將披風(fēng)裹在她身上，目光冷冽地看向遠(yuǎn)處——太子已經(jīng)趁亂登上了一艘小船，正朝著太湖深處駛?cè)ァ?/p>

“追！”蕭弈一聲令下，禁軍的快船立刻跟了上去。

沈清瑤望著太子遠(yuǎn)去的方向，心中充滿了疑惑。太子若真是與瑞王合謀，為何要?dú)У艏t繡鞋？難道那盒子里的東西，根本不是證據(jù)，而是別的什么？

她忽然想起柳嬤嬤死前的話：“別信任何人……”

湖面的風(fēng)浪越來越大，仿佛要將所有的秘密都吞噬。紅繡鞋沉入湖底，太子叛逃，周顯被斬，趙勇閉口不言……線索再次中斷，而隱藏在暗處的黑手，似乎仍在冷笑。

沈清瑤裹緊披風(fēng)，看著蕭弈堅(jiān)毅的側(cè)臉，忽然覺得這場迷霧，比太湖的煙波還要濃重。

—未完待續(xù)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