領結(jié)婚證那天是個陰天,卻沒讓人覺得沉悶。書禾站在民政局門口,看著手里的戶口本,指尖在“未婚”那欄輕輕劃了一下。汪順從身后過來,手里拎著個保溫袋,里面是剛買的豆?jié){和包子。
“吃點東西,”他把熱豆?jié){塞到她手里,“等會兒填表格手別抖。”
書禾咬了口包子,豆沙餡的,甜得恰到好處?!罢l手抖了,”她白了他一眼,“明明是你昨天半夜給我發(fā)消息,問照片尺寸要不要再修修。”
汪順撓了撓頭,耳尖有點紅。為了結(jié)婚證上的照片,他前前后后讓攝影師修了三次,一會兒說“我笑得太傻”,一會兒又念叨“你頭發(fā)是不是有點亂”,最后書禾搶過手機直接定稿:“再修就不像我們了。”
排隊的時候,前面有對老夫妻在補領結(jié)婚證,老太太抱怨老頭子當年領證時連朵花都沒買,老頭紅著臉從布兜里掏出支康乃馨,蔫蔫的,卻被老太太寶貝似的捧在手里。
書禾看得笑出聲,汪順在她耳邊輕聲說:“等會兒領完證,去買束向日葵。”
“怎么又是向日葵?”
“因為你今天穿了黃色的裙子,”他指了指她的裙擺,“配向日葵好看?!?/p>
輪到他們時,工作人員核對信息,抬頭看了汪順兩眼:“你是不是那個游泳運動員?”
汪順愣了一下,點頭應了聲。工作人員笑起來:“我兒子是你粉絲,說要向你學習堅持?!彼皖^蓋印,“祝你們新婚快樂,跟訓練一樣,穩(wěn)穩(wěn)當當?shù)??!?/p>
紅本本遞過來時,書禾的指尖有點麻。封面的“結(jié)婚證”三個字燙著金,沉甸甸的,像把鑰匙,打開了一扇叫做“家”的門。汪順拿著兩本證,翻來覆去地看,忽然笑出聲:“原來這玩意兒長這樣?!?/p>
從民政局出來,雨絲飄了起來,細細的,落在臉上涼涼的。汪順撐開傘,把書禾往懷里攏了攏。兩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,誰都沒說話,卻忍不住時不時低頭看手里的紅本本。
路過花店時,汪順果然進去買了束向日葵,金黃的花盤朝著天空,愣是把陰天照得亮堂了些。書禾抱著花,忽然想起訂婚禮那天他送的紅玫瑰,忍不住笑:“你這審美還挺專一,非要不走尋常路?!?/p>
“因為你喜歡啊,”他說得理所當然,“你畫架旁邊不就擺著幅向日葵嗎?你說看著就有勁兒?!?/p>
書禾心里一動。那幅畫是她去年畫的,隨手擺在陽臺,沒想到他記在了心上。
回家的路上,汪順忽然拐進一家文具店,買了個紅色的絲絨本子?!案陕镉??”書禾問。
“放結(jié)婚證,”他把兩本紅本本小心翼翼塞進去,“還有那天的銀杏葉書簽,一起收著?!彼D了頓,補充道,“以后每年的紀念日,都往里面加樣東西?!?/p>
書禾看著他認真的樣子,忽然覺得這兩本結(jié)婚證不止是個證明。從第一次約會他煮的那碗咸面條,到新家陽臺上的薄荷,再到訂婚禮上的紀念冊,原來他們早就在用各種各樣的方式,給這段感情蓋戳存檔,生怕漏了任何一個瞬間。
到家時雨停了,陽光從云縫里鉆出來,在地板上投下塊光斑。汪順把結(jié)婚證放進抽屜最深處,上面壓著他的獎牌盒。書禾湊過去看,發(fā)現(xiàn)他把奧運金牌擺在最上面,旁邊就是那本紅絲絨本子。
“把這個放這兒,”他像是解釋又像是承諾,“跟我的榮耀放在一起?!?/p>
書禾忽然想起他說過,游泳時的轉(zhuǎn)身需要借力。原來她于他而言,早已不是旁觀者,而是那個能讓他穩(wěn)穩(wěn)轉(zhuǎn)身、繼續(xù)向前的力量。
中午煮面條時,汪順往鍋里臥了兩個荷包蛋,蛋黃圓滾滾的,像極了五周年那天的樣子。書禾靠在廚房門口看他,忽然說:“汪順,我們現(xiàn)在是合法的了?!?/p>
他回頭沖她笑,眼角的細紋里盛著光:“嗯,合法一輩子。”
面條端上桌,書禾發(fā)現(xiàn)碗邊多了個小小的銀質(zhì)掛件,刻著兩個字:“順禾”。是他的名字,也是她的名字,合在一起,像句藏了很久的祝福。
“昨天找銀匠打的,”他有點不好意思,“想著掛在鑰匙串上?!?/p>
書禾拿起掛件,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,卻燙得人心頭發(fā)熱。她忽然明白,所謂的結(jié)婚證,不過是給那些藏在日常里的溫柔,加了層最堅實的鎧甲。往后無論風雨,他們都能握著這把鑰匙,找到回家的路。
下午陽光好起來,汪順把結(jié)婚證拿出來,擺在客廳的小桌上,對著光看了又看。書禾笑著湊過去:“再看字也不會變。”
“我在想,”他忽然轉(zhuǎn)頭看她,眼里的光比陽光還亮,“等老了,咱們就坐在搖椅上,翻著這個紅本子,給孫子講今天的事。”
“講什么?”
“講你領完證,抱著向日葵,走路都同手同腳的樣子?!?/p>
書禾伸手去擰他胳膊,卻被他握住手。兩人的無名指上都戴著素圈戒指,碰在一起時,發(fā)出輕輕的聲響。窗外的薄荷被風吹得晃了晃,書禾看著桌上的紅本本,忽然覺得,最好的日子不是轟轟烈烈,而是這樣——有人陪你領一本證,煮一碗面,把“我們”這兩個字,過成細水長流的理所當然。
他們的故事,又多了一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