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景珩是被冷醒的。
不是醫(yī)院那種裹著消毒水的、尖銳的冷,而是漫過靈魂的、帶著草木清氣的涼。像咬開冰鎮(zhèn)西瓜的第一口,甜絲絲的冷意從舌尖竄到天靈蓋,把混沌的意識沖得干干凈凈。
他“睜開眼”,首先撞進(jìn)眼簾的是瑩白的玉壁。不是瓷磚的滑膩,而是像被山泉洗了千萬年,溫潤得能映出人影——他看見自己的臉:眉峰比記憶中柔和,眼尾微微下垂,帶著點(diǎn)無辜的鈍,唇色是病態(tài)的淡粉,長發(fā)鋪在棺沿,黑得像潑翻的墨。
玉壁上刻著細(xì)密的符文,青金色的光在紋路里緩緩流淌,像把銀河揉碎了,又順著脈絡(luò)重新織成網(wǎng)。他試著動了動手指,指尖劃過玉面時,符文竟輕輕顫了顫,像只被逗弄的小貓,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指尖。
“這是……”他開口,喉嚨里的干澀比想象中輕,少年人的清潤透過沙啞透出來,帶著點(diǎn)剛睡醒的懵懂。身下的冰蠶絲墊軟得驚人,每根絲線都泛著銀白的光,像把月光紡成了線,托得他半坐的姿勢比病床舒服百倍。冰蠶絲貼著靈魂,涼絲絲的,卻奇異地?fù)崞搅诵乜诘拟g痛——那種伴隨了十七年的、心臟被攥緊的疼,竟然消失了。
洞府頂端有個不規(guī)則的透氣孔,碗口大小,正對著他的膝蓋。銀白的月光從孔里漏下來,在玉棺里投下塊亮斑,像誰打碎了銀鏡,碎片落進(jìn)了這里。他順著光往上望,能看見洞口搖曳的樹影:深綠的葉子在風(fēng)里晃,“沙沙”的聲響裹著草木的腥氣飄進(jìn)來,和醫(yī)院里永遠(yuǎn)不變的消毒水味截然不同。
更遠(yuǎn)處,無名山的輪廓在夜色里起伏,像頭沉睡的巨獸。山巔纏著淡淡的靈霧,白得像棉花糖,偶爾有幾點(diǎn)螢光閃過,綠瑩瑩的,不知是靈蝶還是妖火。風(fēng)穿過山谷的聲音很低沉,“嗚嗚”的,像誰在哼不成調(diào)的歌。
【檢測到宿主靈魂核心穩(wěn)定。當(dāng)前世界:修仙域。載體:萬年寒玉棺,肉身模擬度30%(僅支持坐姿)?!?/p>
機(jī)械音突然在腦海里炸響,帶著電流的滋滋聲,把他嚇了一跳。他縮了縮肩膀,冰蠶絲墊跟著輕輕晃,符文的光也暗了暗,仿佛在替他害怕。
“你是誰?”他小聲問,指尖抓緊了冰蠶絲——絲線的觸感細(xì)膩如蛛絲,卻比醫(yī)院的約束帶溫柔百倍。
【我是系統(tǒng)997,負(fù)責(zé)輔助您在當(dāng)前世界存續(xù)?!肯到y(tǒng)的聲音沒什么起伏,【寒玉棺需消耗“生命積分”維持運(yùn)轉(zhuǎn),初始積分100點(diǎn),每小時消耗10點(diǎn),當(dāng)前剩余97點(diǎn),預(yù)計續(xù)航9小時42分?!?/p>
積分?續(xù)航?
他的指尖蜷縮起來。這像極了醫(yī)院的催費(fèi)單,只是更殘忍——一旦歸零,就要再次墜入那種無邊無際的黑暗。
“怎么……賺積分?”他的聲音發(fā)顫,不是因?yàn)槔?,是因?yàn)榭謶?。他不想再“睡過去”,不想錯過外面的樹,不想連春天的芽尖都沒見過就消失。
【拆分靈魂碎片,創(chuàng)造“馬甲”。馬甲為獨(dú)立個體,可通過戰(zhàn)斗、修煉、任務(wù)獲取積分,實(shí)時同步至宿主賬戶?!肯到y(tǒng)頓了頓,【警告:靈魂剝離過程將模擬宿主生前病痛,疼痛等級8級(最高10級)?!?/p>
生前的病痛……
他的靈魂猛地抽搐了一下。ICU的監(jiān)護(hù)儀、哮喘發(fā)作的窒息、抑郁癥的黑暗潮水……那些疼像刻在骨頭上的疤,一碰就鉆心地痛。
可洞外的樹影還在晃,月光透過透氣孔落在手背上,暖得像小周姐姐的掌心。他咬了咬下唇,嘗到一絲虛擬的血腥味——這一次,他想試試。
“我……我做。”
靈魂煉獄:五重劇痛
系統(tǒng)啟動的瞬間,劇痛如海嘯般砸過來。
最先發(fā)難的是心臟。
像有無數(shù)根冰針,帶著倒刺,扎進(jìn)靈魂最深處。不是醫(yī)院那種鈍鈍的疼,而是尖銳的、密密麻麻的、帶著撕裂感的痛。他的靈魂蜷縮起來,像只被踩住的貓,后背死死抵著寒玉棺,試圖用玉壁的涼緩解灼燒般的疼。
符文的青光亮了亮,卻擋不住疼痛的蔓延。眼前閃過醫(yī)院的走廊:父親背對著他抹眼淚的背影,肩膀一抽一抽的;母親簽字時顫抖的手,筆尖在病危通知書上暈開墨團(tuán);監(jiān)護(hù)儀的滴答聲在耳邊炸響,每一聲都像重錘砸在心臟上。
“疼……”他想喊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靈魂的喉嚨像被堵住了,只能任由疼痛在虛擬的血管里瘋狂流淌,沖得他幾乎潰散。
緊接著,窒息感鋪天蓋地而來。
仿佛有人用濕棉花堵住喉嚨,又用麻繩勒緊脖子。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撕裂感,胸口像要炸開,卻吸不進(jìn)一絲空氣。這種感覺太熟悉了——是哮喘急性發(fā)作的復(fù)刻,卻被放大了十倍。
眼前閃過小周抱著氧氣瓶狂奔的身影,白大褂在走廊里飄成一片云,可這次,影子也碎了。黑暗從四面八方涌來,像ICU關(guān)了燈的夜晚,濃稠得化不開。他死死攥著冰蠶絲墊,指尖幾乎要嵌進(jìn)絲里,冰蠶絲的涼透過靈魂傳來,卻像隔了層玻璃,怎么也抵不住窒息的絕望。
劇痛突然轉(zhuǎn)向四肢,像被鈍器反復(fù)敲打,每一寸骨頭都在發(fā)出斷裂的脆響。
這是十歲那年骨折的疼。那天他哮喘發(fā)作摔下床,右腿撞在床腳,骨頭刺破皮膚,白色的骨茬露在外面,醫(yī)生復(fù)位時,他咬碎了牙,眼淚卻往肚子里咽。此刻,那種疼沿著靈魂的經(jīng)脈蔓延,手臂、小腿、肋骨……每一處都像被生生拆開,再胡亂拼在一起。
他的靈魂劇烈抽搐,眼前閃過醫(yī)院的X光片:自己的骨架像只易碎的玻璃娃娃,處處是裂紋。
舌根突然泛起苦澀,像吞了整瓶中藥。
是七歲那年喝的“特效藥”,黑褐色的湯汁,苦得能讓人發(fā)抖,母親捏著他的鼻子灌下去,他卻吐了一地,被父親狠狠打了一巴掌。“為你好”三個字,像淬了毒的針,扎在記憶深處。此刻,那苦味順著喉嚨往下淌,浸透五臟六腑,連靈魂都在發(fā)顫。
最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撕裂。
那些被深埋的黑暗記憶,此刻都化作利刃:幼兒園小朋友指著他的藥盒喊“怪物”;小學(xué)老師嘆息“這孩子怕是活不過成年”;抑郁癥發(fā)作時,他用頭撞墻,聽著“咚咚”的聲響,覺得那是世界唯一的回應(yīng)……
利刃在靈魂深處割出一道又一道傷口,疼得他幾乎要潰散。放棄的念頭像野草瘋長——就這樣沉下去吧,至少不用再疼了。
可就在這時,指尖觸到一片虛擬的、干枯的紋路——是那片枯葉的記憶。
陳爺爺?shù)脑捦蝗辉诙呿懫穑骸按禾臁瓡l(fā)嫩綠色的芽……”
外面的樹,還在等他看啊。
他猛地咬緊牙關(guān),舌尖被咬破,虛擬的血腥味在靈魂里彌漫開來。疼嗎?疼??杀绕鹩肋h(yuǎn)看不到春天的遺憾,這點(diǎn)疼,好像也能忍。
“我……要活下去……”
他在想著,用盡了所有力氣。
寂玄霜:銹劍與孤影
當(dāng)意識即將崩碎的剎那,一道玄色劍光從靈魂裂隙里暴射而出!
劍光劈開混沌,在洞府中央凝成一道孤冷的影子。
玄色勁裝是用鐵脊狼皮毛鞣制的,貼在身上,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利落線條。腰側(cè)懸著枚舊玉佩,裂紋像蜘蛛網(wǎng),卻泛著淡淡的靈光。墨發(fā)用根暗紅的絲帶束在腦后,絲帶末端拖在地上,沾了點(diǎn)灰塵,卻有種野性的好看。幾縷碎發(fā)垂在額前,遮住了半只眼睛,露出的眼尾微微上挑,天生帶著股生人勿近的戾氣。
最醒目的是他背上的劍。
劍身覆蓋著厚厚的銹跡,像被扔在泥里幾百年,連劍柄都磨得發(fā)亮??僧?dāng)劍光散去,銹跡下的暗金符文突然亮了亮,像沉睡的猛獸睜開了眼——那是“守心”劍紋,傳聞能護(hù)持心神,斬殺心魔。
男人的臉冷硬如刀削,下頜線繃得緊緊的,嘴唇抿成一條直線。高挺的鼻梁下,薄唇泛著淡青色,像是常年沒笑過??僧?dāng)他的目光掃過寒玉棺里蜷縮的少年時,那緊抿的唇線竟微微松動了一瞬,戾氣也淡了幾分,像冰雪初融的山溪。
【馬甲1號生成:寂玄霜。身份:隱世劍修,筑基后期。核心指令:守護(hù)宿主,獲取積分?!?/p>
寂玄霜的意識在混沌中清醒。
他看著棺中的少年——白衣勝雪,長發(fā)鋪在棺沿,像匹流淌的墨,淚痕掛在蒼白的臉頰上,睫毛濕噠噠地垂著,像朵被凍壞的白梅。靈魂的氣息干凈得像山巔的雪,卻又帶著易碎的脆弱,讓他握劍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了,指節(jié)泛出青白。
這個人,是他的“主”。
這個認(rèn)知像烙印一樣刻進(jìn)靈魂里,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??蔀槭裁矗吹街魃项澏兜募绨?,他會有種想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給他披上的沖動?這種情緒太陌生,讓他本能地別開臉,把所有波動都藏進(jìn)冷硬的外殼里。
就在這時,洞府外傳來“轟隆”一聲巨響!
整個洞府都在晃,石屑從洞頂簌簌落下,砸在寒玉棺上,發(fā)出“叮?!钡妮p響,像誰在敲碎玻璃。
惡戰(zhàn):鐵脊狼與銹劍復(fù)蘇
“吼——!”
暴躁的獸吼震得人耳膜生疼,帶著濃烈的腥臭味,像腐肉混著鐵銹。
寂玄霜猛地轉(zhuǎn)身,看向洞口。
三頭鐵脊狼正瘋狂撞擊著洞府的結(jié)界。為首的狼王額上有道猙獰的疤痕,青灰色的皮毛在月光下泛著冷光,每根毛發(fā)都像鋼針一樣扎手。背上的骨刺最嚇人,成人手臂粗細(xì),尖端流淌著黑紫色的毒液,滴在地上,瞬間腐蝕出一個個焦黑的小坑,冒著刺鼻的白煙。
“嗡——”
結(jié)界的紅光劇烈閃爍,像個隨時會爆掉的燈籠,邊緣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細(xì)碎的裂紋。
“主上,待著別動。”
寂玄霜的聲音低沉沙啞,像磨砂紙擦過木頭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。他沒回頭,卻能清晰地感知到棺中的少年抖了一下,然后是極輕的、帶著怯意的“嗯”,像只受驚的幼貓。
這聲“嗯”像根針,輕輕扎在他心上,讓他原本就冷的眼神徹底結(jié)了冰。
他一步踏出,玄色衣袍在風(fēng)里獵獵作響,帶起的氣流吹得洞外的樹葉嘩嘩作響。右手握住劍柄,銹跡斑斑的劍身被抽出,帶著刺耳的“嘎吱”聲,像老門軸轉(zhuǎn)動,卻在離鞘的剎那,爆發(fā)出龍吟般的嗡鳴!
“鏘!”
當(dāng)劍身完全離開劍鞘的剎那,銹跡突然像潮水般退去!
暗金色的“守心”符文在劍身上流轉(zhuǎn),古老的劍意彌漫開來,帶著血腥和殺伐的氣息,卻又透著股沉靜的守護(hù)之力。洞外的鐵脊狼像是感覺到了威脅,嘶吼聲都變了調(diào),帶著恐懼的顫音。
寂玄霜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。
下一秒,他已出現(xiàn)在結(jié)界外,腳尖點(diǎn)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,銹劍帶著破空的銳響,直劈狼王的頭!劍光劃過夜空,留下一道暗金色的殘影,像流星墜地。
狼王反應(yīng)極快,猛地偏頭,用背上最粗的那根骨刺迎向劍身。
“咔嚓!”
骨刺應(yīng)聲而斷,黑紫色的毒液濺在劍身上,卻被符文的金光擋在外面,滋滋作響地化成了煙,散發(fā)出更刺鼻的氣味。
狼王吃痛,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嘶吼,龐大的身軀猛地躍起,利爪帶著勁風(fēng),直撲寂玄霜的面門,爪尖的寒光在月色下閃得人睜不開眼。
寂玄霜不閃不避,左手猛地拍出,掌心凝聚起淡青色的靈力,精準(zhǔn)地按在狼王的胸口!
“嘭!”
狼王像被巨石砸中,龐大的身軀倒飛出去,撞在巖壁上,發(fā)出沉悶的響聲,喉頭溢出黑血,四肢抽搐了幾下,卻還沒死透,兇狠的眼睛死死盯著寂玄霜,像要把他生吞活剝。
寂玄霜的眼神更冷了。
他腳尖點(diǎn)地,身影如同鬼魅般追上,銹劍反手一挑,精準(zhǔn)地刺穿了狼王的喉嚨!黑血噴濺而出,濺了他一身,玄色衣袍瞬間被染成深紫,卻襯得他眼底的光更亮了。
“還有兩頭?!?/p>
他低聲自語,轉(zhuǎn)身看向另外兩頭鐵脊狼。那兩頭狼早已嚇得腿軟,夾著尾巴想逃,卻被他的劍意鎖定,動彈不得,瑟瑟發(fā)抖。
寂玄霜的身影再次化作殘影,劍光如練,帶著開天辟地的氣勢。不過三招,另外兩頭鐵脊狼也倒在了地上,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,眼睛還圓睜著,滿是恐懼。
血腥味在空氣里彌漫開來,濃得化不開,卻被他身上淡淡的劍穗清香中和了幾分。
寂玄霜站在狼尸中間,玄色衣袍被染成了深紫,銹劍上的符文緩緩變暗,重新被銹跡覆蓋,仿佛剛才的驚艷只是錯覺。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血污的手,眉頭皺了皺,從懷里掏出塊清潔咒符,指尖靈力一動,符紙無火自燃,騰起淡藍(lán)色的火焰,將手上的血污燒得干干凈凈,只留下淡淡的焦味。
然后,他轉(zhuǎn)身往洞府走,腳步放得極輕,像怕驚擾了什么。
戰(zhàn)后:綠葉與守護(hù)者
寂玄霜走回洞府時,石屑還在從洞頂往下掉,卻被他用靈力悄無聲息地?fù)踉诹税肟?,沒讓一片落在寒玉棺上。
他的玄色衣袍下擺還在滴著血,每走一步,地上就留下一個暗紅的腳印,像朵綻開的罌粟花。肩上的傷口裂開了,血順著手臂流到指尖,滴在劍柄上,被銹跡吸收了,只留下深色的痕跡。
可他的脊背挺得筆直,像棵被狂風(fēng)暴雨打過,卻依舊不肯彎腰的松樹。
蘇景珩在棺里看得一清二楚。
他看著寂玄霜滿身的血,看著他肩上不斷滲血的傷口——皮肉外翻著,露出里面的白骨,被劍氣灼燒過的邊緣泛著焦黑,像塊被烤壞的肉。心臟(虛擬的)猛地抽痛了一下,這種疼和之前的劇痛不同,是帶著慌的、像被針扎的疼,比自己生病時還要難受。
“你……”他想開口,聲音卻卡在喉嚨里,像被什么堵住了。
寂玄霜在棺前三尺的地方停下,單膝跪地。動作標(biāo)準(zhǔn)得像演練過千百遍,膝蓋砸在地上,發(fā)出“咚”的一聲悶響,帶著不容置疑的恭敬。
“主上,”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啞,可能是血腥味嗆到了,卻依舊清晰,“妖獸已除?!?/p>
蘇景珩看著他垂著的頭,額前的碎發(fā)被血粘住,遮住了眼睛,只能看到他緊抿的唇。他突然想起小周姐姐每次幫他換完藥,也是這樣滿身消毒水味,卻笑著說“不疼”,眼底的紅血絲卻藏不住。
“你的傷……”他終于問出口,聲音輕得像羽毛,“疼嗎?”
寂玄霜愣了一下,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。
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,傷口的皮肉外翻著,露出里面的白骨,被劍氣灼燒過,疼得像有螞蟻在啃,每動一下都鉆心地痛??伤а劭聪蚬字械纳倌?,對方的眼睛里盛滿了擔(dān)憂,像含著一汪水,輕輕晃一下就要溢出來,比月光還要亮。
“無妨?!彼f,聲音硬邦邦的,卻難得地解釋了一句,“劍氣可自愈輕傷,三日便好。”話出口才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竟在跟主上解釋,這在從前的歲月里,是從未有過的事。
蘇景珩哦了一聲,沒再說話。可他的目光還是黏在寂玄霜的傷口上,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冰蠶絲墊,把絲墊絞成了一團(tuán)。
寂玄霜看著他這副樣子,心里那股陌生的情緒又冒了出來——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撓著,有點(diǎn)癢,又有點(diǎn)暖。他突然想起剛才路過狼尸時,看到旁邊有棵被撞斷的小樹,樹杈上還掛著片新鮮的綠葉,嫩得能掐出水。
他伸手進(jìn)懷里,掏出片葉子。
綠葉的邊緣有點(diǎn)卷,顯然是被他攥得太用力。葉尖還沾著點(diǎn)泥土,帶著濕潤的腥氣,葉脈清晰得能數(shù)出來,在月光下泛著嫩生生的綠,像塊剛剝殼的翡翠,又像陳爺爺說的“春天的芽尖”。
“主上?!彼讶~子遞到棺前,聲音放輕了些,像怕嚇到什么,“外面的樹,是綠的?!?/p>
蘇景珩的呼吸猛地停住了。
他看著那片綠葉,眼睛一點(diǎn)點(diǎn)睜大,瞳孔里映出葉子的影子,像兩汪盛著春天的湖。
不是醫(yī)院里塑料花的假綠,不是枯葉的枯黃,是鮮活的、帶著生命力的、能滴出水的綠!葉尖的泥土還帶著濕氣,仿佛剛從樹上摘下來,連陽光的溫度都還留著。
“我……能摸摸它嗎?”他試探著伸出手,靈魂的指尖穿過葉子的影子,什么也沒碰到,只有一片冰涼的空氣。
寂玄霜似乎早就料到了。
他調(diào)動起體內(nèi)的靈力,在掌心形成一個透明的托板——靈力流轉(zhuǎn),像層薄薄的水膜,小心翼翼地把綠葉放在上面,然后慢慢舉到棺沿上方,讓綠葉的影子恰好落在蘇景珩的指尖。
靈力的波動帶著葉子的溫度,微涼,卻又帶著陽光的暖。葉尖的泥土氣息透過靈力傳過來,真實(shí)得像就在眼前,連葉片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辨。
“這樣……也算摸到了?!奔判f,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,像個等待老師打分的學(xué)生。
蘇景珩的指尖顫了顫,輕輕“碰”了碰葉子的影子。
涼的,軟的,帶著生命的氣息。
眼淚突然毫無預(yù)兆地掉了下來,大顆大顆的,砸在冰蠶絲墊上,瞬間凝成細(xì)小的冰晶,卻又很快融化,暈開一小片濕痕。
不是因?yàn)樘?,不是因?yàn)榕?,是因?yàn)椤娴拿搅?。摸到了活著的、綠色的、屬于春天的東西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