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陽光透過半拉的窗簾照進程煜的工作室，他揉了揉酸澀的雙眼，將剛剛完成的編曲保存。電腦屏幕右下角顯示凌晨5:23，又是一個不眠之夜。自從林小滿收到茱莉亞音樂學院的邀請函，他就無法停止思考各種可能性。

手機屏幕亮起，是李明遠發(fā)來的消息："咖啡店改造方案終稿已發(fā)送，請林小姐盡快確認。"

程煜嘆了口氣，起身走到窗前。樓下的"滿月咖啡"還未開門，但透過玻璃能看到林小滿的身影在里面忙碌。自從前天那封郵件后，她幾乎閉口不提茱莉亞的事，只是更加拼命地工作。

門鈴響起，程煜轉身看到林小滿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進來。她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，但嘴角掛著勉強的微笑。

"早。"她將一杯咖啡放在程煜面前，"今天試了新配方，加了點肉桂。"

程煜接過杯子，他們指尖短暫相觸，林小滿迅速縮回手，像是被燙到一般。

"謝謝。"程煜抿了一口，"味道很特別。"

"李明遠發(fā)來了最終改造方案。"林小滿直奔主題，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，"我想聽聽你的意見。"

程煜翻開文件，里面是精美的設計圖——"滿月咖啡"將擴展為兩層，增加一個小型演出空間和專業(yè)的錄音室。預算表顯示總投資超過三百萬。

"這...很全面。"程煜謹慎地說，"幾乎是個小型文化中心了。"

"如果接受，我需要簽五年合約。"林小滿的聲音平靜得不自然，"期間不能隨意更改經(jīng)營方向。"

程煜抬頭看她："那茱莉亞的事..."

"夏季班只有兩個月。"林小滿走到窗前，背對著他，"但后續(xù)可能有更多合作。系主任在郵件里說，如果表現(xiàn)好，可以爭取特別錄取。"

她的語氣輕描淡寫，但程煜能看到她緊繃的肩膀線條。

"小滿，"他放下文件，"你想要什么？"

林小滿轉過身，眼中閃過一絲慌亂："我...我不知道?？Х鹊晔俏业男难?，但音樂..."

她的手機突然響起，屏幕上顯示"張毅來電"。程煜看到她臉色一變，猶豫了幾秒才接聽。

"是的，我收到了...不，我還沒決定...我明白合約義務..."她的聲音越來越小，最后只是機械地應著，"好的，明天給您答復。"

掛斷電話，林小滿的手微微發(fā)抖："唱片公司要求下周開始巡演排練。張毅說...如果取消，不僅要賠違約金，還會影響專輯發(fā)行。"

程煜握緊拳頭："他這是在施壓。"

"不，他只是盡責。"林小滿苦笑，"畢竟簽合約時我沒仔細看細則。"

一陣沉默。咖啡漸漸變涼，程煜突然站起身："今天別開店了。我們?nèi)€地方。"

"什么？但是—"

"就今天。"程煜的語氣不容拒絕，"你需要換個環(huán)境思考。"

半小時后，他們驅車來到城郊的一個湖邊。初夏的陽光灑在水面上，泛起粼粼波光。程煜從后備箱拿出野餐墊和食物，在林間空地鋪開。

"你什么時候準備的這些？"林小滿驚訝地問。

"昨晚。"程煜遞給她一個三明治，"猜到你今天需要散心。"

林小滿接過食物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，兩人都像觸電般縮回手。自從那晚在儲藏室發(fā)現(xiàn)程煜的"小滿靈感庫"后，他們之間就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氛圍——既親近又克制，仿佛都在小心避免越界。

"謝謝。"林小滿小聲說，咬了一口三明治，"好吃。"

他們安靜地吃著，聽著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。遠處有野鴨游過湖面，劃出一道水痕。

"我十六歲時，"程煜突然開口，"父親病重，家里急需錢。我偷偷報名參加了一個商業(yè)音樂比賽，贏了五萬獎金。"

林小滿抬頭看他，這是程煜第一次主動提起家事。

"父親知道后大怒，說商業(yè)音樂是褻瀆藝術。"程煜苦笑，"我們大吵一架，那是我最后一次見他清醒的樣子。"

林小滿輕輕握住他的手："所以你后來選擇做商業(yè)制作人..."

"是對他的反抗，也是紀念。"程煜看著遠處的湖水，"但這些年我越來越明白，音樂沒有高低貴賤。重要的是它能否觸動人心——就像你的《雨過天晴》。"

林小滿的眼眶微微發(fā)紅："我父親從沒聽過那首曲子。如果他能..."

她的聲音哽咽了。程煜猶豫了一下，輕輕攬住她的肩膀。林小滿沒有躲開，反而靠得更近了些。

"程煜，如果你是我，會怎么選？"她輕聲問。

程煜沉默良久："我不能替你做決定。但無論你選擇什么，我都會..."他突然停住，改口道，"都會支持你。"

林小滿抬頭看他，陽光在她眼中映出金色的光點："會什么？"

程煜的喉結滾動了一下："都會幫你實現(xiàn)。"

回程的路上，車內(nèi)的氛圍輕松了些。林小滿甚至哼起了小調，是父親那首《未完成的月光》的旋律。程煜偷偷看她，發(fā)現(xiàn)陽光透過車窗在她側臉投下斑駁的光影，美得讓他心跳加速。

回到城里已是傍晚。程煜提議直接送林小滿回家，但她堅持要回咖啡店看看。

"明天見。"在店門口分別時，林小滿突然踮起腳尖，快速擁抱了他一下，"謝謝你今天的一切。"

沒等程煜反應過來，她已經(jīng)轉身進了店，留下他站在原地，胸口還殘留著她發(fā)間茉莉香氣的余溫。

晚上十點，程煜在工作室來回踱步。電腦屏幕上是寫給茱莉亞學院的推薦信草稿，但他無論如何也寫不出滿意的版本。最終，他放棄寫作，坐到角落的鋼琴前。

手指落在琴鍵上，一段從未示人的旋律流淌而出。這是他為林小滿創(chuàng)作的曲子，充滿光明與希望，卻又帶著無法言說的眷戀。他完全沉浸在音樂中，沒注意到工作室的門被輕輕推開。

最后一個音符落下，身后傳來輕微的抽泣聲。程煜猛地轉身，看到林小滿站在門口，臉上掛著淚水。

"小滿！我...我不知道你..."他慌亂地站起身。

"太美了..."林小滿的聲音顫抖，"這是什么曲子？"

"只是...隨手寫的。"程煜的耳根發(fā)燙，"你怎么上來了？"

"我來拿忘在店里的筆記本。"林小滿指了指桌上的樂譜，"然后聽到鋼琴聲..."

兩人陷入尷尬的沉默。最終是林小滿先開口："那首曲子...有名字嗎？"

程煜猶豫了一下："《小滿》。"

林小滿的眼睛瞪大了："以我命名？"

"因為..."程煜深吸一口氣，"它讓我想起你。陽光，溫暖，又有點倔強。"

林小滿的眼淚又涌了出來。她向前走了一步，又停?。?我今天整理了爸爸的舊物。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封他寫給我但從未寄出的信。"

程煜靜靜等待她繼續(xù)。

"信里說，音樂不是用來證明什么的工具，而是分享心靈的方式。"林小滿的聲音輕柔而堅定，"他說，無論我選擇什么樣的生活，只要音樂還在我心里，就永遠不會失去它。"

程煜感到胸口一陣溫暖："這很像你父親會說的話。"

"我想我做出決定了。"林小滿直視他的眼睛，"但在此之前，我有個問題要問你。"

程煜的心跳加速："什么問題？"

"你電腦里那個'小滿靈感庫'..."她的臉頰泛起紅暈，"真的只是職業(yè)習慣嗎？"

程煜的呼吸停滯了一秒。所有的理智都在尖叫著讓他找個專業(yè)借口搪塞過去，但看著林小滿期待的眼神，他突然不想再偽裝了。

"不全是。"他輕聲承認，"我從沒為其他合作者做過這么詳細的記錄。"

林小滿的眼睛亮了起來，她又向前一步，兩人之間只剩下一臂的距離："為什么？"

"因為..."程煜的手不自覺地抬起，又放下，"因為我..."

就在這時，他的手機突然響起。屏幕上"蘇芮"的名字刺眼地閃爍著。程煜皺眉按掉電話，但氣氛已經(jīng)被打破。

林小滿退后一步："你應該接的?？赡苁枪ぷ鞯氖隆?

"不重要。"程煜堅定地說。

手機又響起來，這次是短信提示音。程煜瞥了一眼，臉色變了："她說...媒體正在準備一篇關于你的負面報道。"

"什么？"林小滿臉色煞白。

程煜快速瀏覽信息："聲稱你技術不達標，是靠'悲情故事'和'人脈關系'才獲得機會...該死！"他猛地握緊手機，"這明顯是蘇芮搞的鬼。"

林小滿跌坐在椅子上："為什么她要這樣針對我？"

"因為她知道..."程煜突然住口。

"知道什么？"

程煜深吸一口氣："知道我對你的感覺不一樣。"

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。林小滿的眼睛瞪大了，嘴唇微微顫抖，卻說不出話來。

"我去處理這件事。"程煜迅速拿起外套，"你先別擔心，我不會讓這種報道發(fā)出來的。"

"等等！"林小滿叫住他，"你剛才說...什么感覺？"

程煜站在門口，背對著她："你知道的。"然后輕輕帶上了門。

林小滿獨自站在工作室中央，耳邊回響著程煜剛才彈奏的《小滿》旋律。她的心跳得如此劇烈，幾乎要沖出胸膛。

走到鋼琴前，她輕輕撫過琴鍵，那里還殘留著程煜的溫度。然后她注意到琴架上夾著一張紙條，上面潦草地寫著："無論你選擇哪條路，我都想陪你走下去。"

林小滿的眼淚無聲滑落。在這個充滿抉擇的夜晚，有一件事突然變得無比清晰——無論前方是茱莉亞的殿堂還是咖啡店的煙火，她都不想獨自面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