柯珩所化的碧綠光團死死嵌在梼杌龐大的魔軀之上,無數(shù)碧綠符文鎖鏈如同活物般瘋狂纏繞、勒緊,爆發(fā)出堅韌到極致的光芒。梼杌驚怒的咆哮震碎虛空,粘稠如液態(tài)的魔焰瘋狂灼燒著碧綠鎖鏈,發(fā)出嗤嗤的刺耳聲響。鎖鏈劇烈震顫,光芒明滅,柯珩的氣息在那光團中正以驚人的速度燃燒、黯淡!金蘅死死捂住嘴,淚水模糊了視線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鮮血淋漓。
“白徵!赫羽!”寧宸的聲音如同斬斷一切猶豫的寒冰。他一步踏出,承鈞古劍發(fā)出清越悠長的劍鳴,劍身之上,古樸玄奧的符文如同被點燃,逐一亮起,散發(fā)出斬斷一切法則、開啟最終之門的鋒銳氣息。他整個人化作 一道人形劍光,鋒芒直指下方深淵裂縫最深處——那周天星辰封魔大陣的核心封印節(jié)點!
無需多言。白徵與赫羽相視一眼。這一眼,跨越了三十年的兄弟情義,從九韶宮廢墟中相互扶持的少年,到如今即將共赴黃泉的死士。所有的嬉鬧、爭執(zhí)、沉默的守護、血脈相連的默契,都在這一瞥中凝固、燃燒、化為灰燼。
“哥……”赫羽的喉嚨里滾出一個沙啞破碎的音節(jié),帶著無盡的不甘、痛楚,還有一絲深埋的、對兄長最后的依賴。他看著白徵那雙永遠如古井寒潭的眼眸,此刻那冰層之下,是翻涌著同樣刻骨銘心的痛與決絕。
“護好自己?!卑揍绲穆曇粢琅f清冷,卻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、兄長特有的溫和。那溫和里,是心照不宣的訣別,是明知前方是萬劫不復(fù),卻只能給予這蒼白無力、永無兌現(xiàn)之期的最后囑托。下一刻,他眼中那深藏的溫 柔,那沉重的責任,那對塵世最后的不舍都盡數(shù)化為冰魄般的決絕!
鎮(zhèn)岳笛橫于唇邊,白徵周身冰魄之氣轟然爆發(fā)!這一次是最后的獻祭燃燒!他如墨的發(fā)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霜雪,變得銀白刺目!俊逸的臉龐瞬間失去所有血色,皮膚變得近乎透明,仿佛連流淌的血液都化作了冰晶!一縷縷凝練到極致的、由生命本源與靈魂之力點燃的冰魄之炎,纏繞上鎮(zhèn)岳笛那冰冷的笛身!笛音,不再是 人間之曲,而是一種直抵天地法則本源、引動星辰共鳴的至高悲鳴!
嗚——嗡——!
笛音響徹的剎那,破碎的上空,那輪污穢的血月仿佛都為之失色!遙遠的、真實的蒼穹之上,無數(shù)星辰仿佛受到了古老盟約的感召,垂落下肉眼可見的、由純粹星輝構(gòu)成的銀色光帶,如九天垂淚!同時,大地深處傳來沉悶如祖靈嘆息的轟鳴,磅礴的地脈之力被這泣血笛音強行引動,化作蒼黃的洪流!
另一邊,赫羽雙目赤紅如熔巖沸騰!定坤琴被他狠狠按在身前焦黑龜裂的巖石上,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呻吟。他最后抬起頭,目光穿透翻騰的魔焰與能量亂流,癡癡望著在祭壇頂端——那個被濃稠魔紋徹底覆蓋、懸浮在魔源漩渦下的身影。
那是他的影兒。
曾經(jīng)穿著深紅嫁衣,對他展露明媚笑靨,臉頰染著羞澀緋紅的影兒。如今,只剩下冰冷扭曲的圖騰覆蓋下的空洞,和那雙燃燒著毀滅赤金火焰、再無半分熟悉的眼眸。巨大的痛楚如同億萬燒紅的鋼針,瞬間貫穿赫羽的心臟,幾乎讓他窒息。不舍、眷戀、絕望、憤怒……千般滋味在心頭炸開,最終化為焚盡一切的執(zhí)念!
他將雙手狠狠刺入自己早已傷痕累累的胸膛!以指為引,瘋狂地、不顧一切地抽取著心脈中滾燙的精血!滾燙的心頭血如同噴泉般涌出,澆灌在定坤琴身與琴弦之上!嗡——!定坤琴發(fā)如同瀕死鳳凰般的悲烈長鳴,仿佛沉睡的兇魂被這血與魂的獻祭徹底喚醒!紫金色的雷火瘋狂地內(nèi)斂、壓縮,與赫羽的精血、神魂、以及那股不惜焚盡九霄也要將她拉回人間的滔天執(zhí)念融為一體!
“九霄神雷!聽我號令!滌蕩魔氛!鎖魂——!??!”赫羽的嘶吼如同撕裂靈魂的絕唱,帶著焚盡聲帶的瘋 狂!他染血的十指,帶著對愛人最后的不舍凝望,猛地、決絕地扣住那浸透心血的琴弦,以身為薪,燃命為火,狠狠輪掃!
錚——轟隆——?。?!
一道無法形容其顏色的雷霆光柱自定坤琴上沖天而起!那不再是紫金,而是融入了心頭精血的、悲壯而熾烈的暗紅!光柱瞬間撕裂破碎的空間,帶著赫羽靈魂深處對巴影最后一眼的眷戀與不舍,悍然撞入白徵引動的、垂落而下的星辰光帶與磅礴地脈洪流之中!
天地間響起宏大而悲愴的嗡鳴!仿佛宇宙都在為這犧牲慟哭!星辰之力、地脈之力、九霄神雷之力,在白徵與赫羽以生命和靈魂為唯一祭品、以鎮(zhèn)岳笛與定坤琴為法則載體的引導(dǎo)下,瘋狂地交織、融合、升華!最終化作兩條橫貫天地、散發(fā)著無上法則威壓的巨大鎖鏈!
一條,由無盡星輝與冰魄法則凝聚而成,晶瑩剔透,流淌著凍結(jié)時空、滌蕩萬古的寒意——正是白徵所化之魂、之魄、之生命燃盡所鑄:星魄鎮(zhèn)魂鏈!
一條,由九霄神雷與焚世心火熔鑄而成,暗紅熾烈,纏繞著毀滅魔氛、守護摯愛的狂暴意志與無盡眷念——正是赫羽所化之血、之念、之至死不渝所凝:雷火焚心鏈!
兩條巨大的法則鎖鏈,帶著洞穿萬古的威勢,無視了梼杌掙扎掀起的毀滅風暴,如同擁有生命般,帶著白徵的冰冷決絕與赫羽的熾熱執(zhí)念,精準無比地纏繞而上!星魄鏈鎖其魔軀,冰封其肆虐的魔能,凍結(jié)其暴戾的源頭!雷火鏈纏其神魂,焚燒其混亂的意志,更試圖灼燒那被魔紋覆蓋之下、屬于巴影的最后一縷微光!與柯珩以生命化鼎構(gòu)筑的碧綠藥王封魔鏈內(nèi)外交纏,形成三重撼動天地的神圣枷鎖!
“吼嗷嗷嗷——?。?!”梼杌發(fā)出痛苦而暴怒到極致的咆哮!三重枷鎖加身,尤其是那兩條蘊含天地法則本源之力、承載著人類至情至性之犧牲的音律鎖鏈,讓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束縛與源自生命本源的威脅!祂的掙扎瞬間猛烈了百倍!滅世魔焰滔天而起,瘋狂沖擊著鎖鏈!星魄鏈上冰晶炸裂飛濺,雷火鏈上雷光潰散明滅!那維系著柯珩生命之火的碧綠藥王鏈更是發(fā)出令人心碎的呻吟,光團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,急速黯淡,幾近熄滅!
“寧宸——?。?!”
白徵與赫羽的意念,在生命之火即將燃盡的最后剎那,在鎖鏈成型的轟鳴中,同時發(fā)出無聲的、穿透靈魂的嘶吼!他們的身體在鎖鏈成型的瞬間已變得虛幻透明,如同風中殘影,生命的氣息微弱得如同游絲,只待那最終的鑰匙,插入那決定天地命運的鎖孔!
承鈞古劍的光芒已熾烈到無法直視,成為這絕望深淵中唯一的光源!寧宸人劍合一,化作一道撕裂永恒黑暗、承載著所有犧牲者最后希望的流光!他的目光,在化作劍光前的最后一瞬,如同穿越了時空,深深地、深深 地投向祭壇上那個被魔紋覆蓋的身影。
那是他的小師妹,巴影。
昆侖雪巔上,那個握劍的小手還不及他掌心大、摔倒了會倔強地自己爬起來、練劍時眼神亮得像星星的小女孩;那個會在劍氣劃破衣袖時,強忍著淚水說師兄我不疼的倔強丫頭;那個在宿命重壓下,脊背依舊挺得筆直的少女……他看著她踉蹌學步,看著她揮出第一道劍氣,看著她經(jīng)歷痛苦掙扎,看著她穿上嫁衣綻放出生命最璀璨的光華,又看著她被拖入這無底魔淵……他是她的師兄,是她的引路人,是沉默的守護者,亦是此刻,親手將她推向封印核心的……送行者。那一眼中,是不舍,是痛惜,是三十載如兄如父的牽絆,最終化為斬斷一切、送她 安息的決絕劍意!
目標——深淵裂縫最深處,那被三重鎖鏈纏繞的梼杌身下,周天星辰封魔大陣的核心封印節(jié)點!
以身化劍!以身化鑰!
此身此魂,皆付此劫!
遠處,懸浮于水元光幕之后的鮫人女王,絕美的臉龐上,一滴晶瑩如珍珠的淚,悄然滑落。
那淚水中,映照著白徵燃燒的白發(fā),赫羽染血的琴弦,寧宸決絕的劍光。她的心,如同被無形的手狠狠攥緊。
九韶宮……上古時期便與蓬萊鮫人族締結(jié)血誓的盟友,曾并肩對抗過混沌的侵襲。萬載歲月,滄海桑田,她守護著古老的盟約,卻終究……沒能護住這最后的血脈。眼睜睜看著他們兄弟二人,連同那位持劍的少年,以如此慘烈的方式走向終結(jié)。
愧疚如同深海寒流,淹沒了她的身軀。她仿佛看到萬年前九韶宮鼎盛時的仙音繚繞,與此刻兄弟二人以生命奏響的絕命之音重疊……那是盟友最后的悲歌,是守護者傳承斷絕的挽鐘。她微微闔上眼眸,七彩魚尾無意識地輕擺,將無盡的悲傷與無力的愧疚,盡數(shù)化入支撐天幕的水元之力中。
流光,已至!
承鈞劍光,帶著寧宸對師妹的最后凝望,帶著白徵赫羽兄弟的焚魂之力,帶著柯珩燃燒的生命之火,帶著金蘅心碎的悲鳴,帶著百越戰(zhàn)士的怒吼,帶著鮫人無聲的淚,帶著此界最后的希望——狠狠刺向那旋轉(zhuǎn)的星辰陣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