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來了?”王權(quán)隼人蒼老卻依舊沉穩(wěn)的聲音從廊下傳來。
他正坐在矮凳上,手中拿著一塊磨刀石,慢條斯理地打磨著一柄短匕的刃口。
夕陽的金輝落在他灰白的鬢角和深刻的皺紋上。
他抬眼看向門口蔫頭耷腦的小身影,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臉上那混合著興奮余燼與巨大懊惱的復(fù)雜表情。
這神情…太熟悉了,又太陌生了。熟悉的是那種屬于孩子的、純粹的情緒起伏,陌生的是…這似乎并非僅僅因為那不開花的樹。
“怎么了?”他放下磨刀石,聲音平靜無波,目光卻如鷹隼般銳利地掃過她緊緊抱著的小木劍,以及她微微泛紅的眼眶,“今日練劍…遇到難處了?”他故意問道。
櫻月像找到了主心骨,立刻小跑到他跟前,仰起小臉,急切地、語無倫次地比劃起來:
“叔公叔公!我今天在樹林里…爬樹…然后差點摔下來…但是!有一個大哥哥!他…他接住我了!他好厲害!像飛過來的一樣!他長得可好看了!眼睛像星星,眼角一顆淚痣!他還說…還說櫻花樹是在等特別的日子或者特別的人!他…他…”
她的聲音猛地卡住,小嘴委屈地扁了起來,大大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層水汽,聲音也帶上了濃重的鼻音:
“…可是…可是櫻月忘了問他的名字了!嗚…連名字都不知道…”
她越說越難過,小腦袋沮喪地垂了下去,粉色的小腦袋頂對著王權(quán)隼人,像朵被雨水打蔫的小花。
王權(quán)隼人聽著她斷斷續(xù)續(xù)、充滿孩子氣的描述,握著匕首柄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。
身手極好、瞬間接住墜落的她、眼角一顆淚痣...眉目如劍……
幾個關(guān)鍵的信息碎片瞬間在他腦中拼湊,指向了一個清晰得讓他心頭驟然一刺的身影。
他沉默著。夕陽將他佝僂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。山風吹過庭院,帶來遠處櫻林悠長的嘆息。
過了許久,久到櫻月以為叔公生氣了,才聽到他低沉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,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(fù)雜情緒,像是在安撫她,又像是在說服自己:
“名字…不過是個稱呼。”
他伸出手,布滿老繭和疤痕的粗糙掌心,輕輕落在櫻月柔軟的粉色發(fā)頂上,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沉重的溫柔。
“若是有緣…自會再見。”
櫻月抬起淚汪汪的大眼睛,懵懂地看著叔公眼中那深不見底的、她依舊無法理解的沉痛與一絲…渺茫的希冀?
她不太懂“有緣”是什么意思,但叔公的手掌很暖,語氣雖然有點怪怪的,卻讓她慌亂的心稍微安定了一點。
她吸了吸小鼻子,用力點了點頭,把小木劍抱得更緊了,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一點點那個好看大哥哥留下的、虛無縹緲的影子。
嗯!有緣!一定會再見的!她在心里默默發(fā)誓,下次,下次一定要第一個問他的名字!
王權(quán)隼人收回手,緩緩站起身,背對著櫻月走向屋內(nèi)。夕陽將他孤寂的背影鍍上一層沉重的金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