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月瑤的傷勢比想象中更重。
盡管有定魂珠的白光溫養(yǎng),她醒來后依舊氣息虛弱,手腕上的傷口愈合緩慢,每次運功都會牽扯出鉆心的疼痛。凌絕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小院,每日用混沌靈力為她梳理經脈,又按照陳婆婆留下的藥方,采摘晨露調和靈藥,小心翼翼地敷在她的傷口上。
這日清晨,凌絕剛煎好藥,就見陳婆婆拄著拐杖走進院來。老婦人的臉色比往日更加蒼白,眼角的皺紋里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。
“她怎么樣了?”陳婆婆看向屋內,聲音壓得很低。
“脈象穩(wěn)了些,但體內的陰寒之氣還沒除盡。”凌絕將藥碗遞過去,“婆婆,您昨晚……”
他話未說完,就見陳婆婆袖口滑落下半片玉簡,上面刻著的“混沌”二字已被血色浸透。
“這是……”凌絕瞳孔驟縮。
陳婆婆連忙將玉簡收起,嘆了口氣:“玄陽雖死,但其余孽未清。昨晚我在宗門各處巡查,發(fā)現(xiàn)至少有三十名弟子體內藏著魔氣,都是當年被他煉過血奴的人?!?/p>
凌絕握著藥碗的手微微收緊。他想起趙峰臨死前的話,想起那些被操控的外門弟子,原來玄陽真人的陰謀,遠比他想象的更龐大。
“這些人該如何處置?”
“暫時不能動?!标惼牌叛壑虚W過一絲凝重,“他們體內的魔氣與定魂珠有隱秘聯(lián)系,強行清除只會引發(fā)反噬。更麻煩的是……”她頓了頓,聲音壓得更低,“三宗會武在即,烈火門和萬法閣怕是不會善罷甘休?!?/p>
凌絕心中一凜。玄陽真人以金丹碎體凈化噬魂珠的事,必然瞞不過其他宗門。定魂珠現(xiàn)世的消息一旦傳開,整個修真界都會掀起波瀾。
“婆婆,您可知混沌靈根的來歷?”他終于問出了藏在心底的疑問,“玉簡上說這種體質是人為改造,究竟是誰所為?”
陳婆婆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復雜的光,沉默片刻后道:“隨我來?!?/p>
兩人來到古籍庫最深處。這里的書架都蒙著厚厚的灰塵,顯然已多年無人問津。陳婆婆用拐杖敲了敲最里面的書架,書架竟緩緩移開,露出后面的暗格。
暗格里藏著個陳舊的木盒,盒身刻滿了防窺靈陣。陳婆婆指尖凝結出一道靈力,輕輕點在陣眼上,陣法應聲而破。
“這是三百年前,一位云游修士留下的殘卷?!彼龔暮兄腥〕鲆痪矸狐S的帛書,小心翼翼地展開,“上面記載的,或許能解答你的疑惑?!?/p>
帛書上的字跡模糊不清,邊緣還有被火灼燒的痕跡。凌絕凝神細看,只見上面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寫著:“上古浩劫,諸神隕落,混沌之力外泄……后有大能取混沌余息,以萬人精血為引,鑄混沌靈根……此根可吞噬天地靈氣,亦能容納萬魔……”
“萬人精血?”凌絕倒吸一口涼氣,“難道我的靈根,是用萬人性命換來的?”
陳婆婆搖了搖頭:“殘卷只說‘鑄根’,并未言明具體過程。但據我推測,這或許與上古時期的‘煉神池’有關?!?/p>
“煉神池?”
“傳說那是處能重塑修士體質的秘境,三百年前突然消失,有人說被玄陽藏了起來,也有人說早已毀于大戰(zhàn)。”陳婆婆看著他,“你筑基時引來的四道劫雷,其中最后一道心魔雷,其實是煉神池的印記。”
凌絕猛然想起筑基時的異象——那道黑色劫雷中,確實閃過無數(shù)模糊的人影,當時只當是心魔幻象,如今想來,竟與殘卷中“萬人精血”的描述隱隱相合。
“這么說,我的身世……”
“你是被人故意放在亂葬崗的。”陳婆婆打斷他,語氣肯定,“放你去那里的人,就是想讓你在絕境中覺醒混沌靈根。而給你鎮(zhèn)源玉的,恐怕就是當年參與‘鑄根’的人?!?/p>
凌絕只覺一陣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。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奇遇是機緣巧合,沒想到從一開始就是場精心策劃的陰謀。
“是誰?到底是誰在背后操控這一切?”
陳婆婆搖了搖頭:“殘卷到這里就斷了。但我懷疑,此事與消失的煉神池脫不了干系。更讓人不安的是……”她指了指帛書末尾的一個符號,“這個印記,與最近在妖獸森林邊緣出現(xiàn)的魔修標記,一模一樣?!?/p>
那是個扭曲的“卍”字符號,筆畫間纏繞著黑色的霧氣,透著說不出的詭異。
凌絕的目光落在符號上,鎮(zhèn)源玉突然在懷中發(fā)燙,古玉背面的紋路竟與符號產生了共鳴,隱隱浮現(xiàn)出相同的輪廓。
“看來你的鎮(zhèn)源玉,藏著更多秘密。”陳婆婆看著古玉,眼中閃過一絲了然,“或許解開謎團的關鍵,就在你身上。”
就在此時,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一名內門弟子氣喘吁吁地跑進來,臉色蒼白:“凌師兄,陳婆婆,不好了!烈火門和萬法閣的人殺上門了,說要……要討個說法!”
凌絕與陳婆婆對視一眼,心中同時一沉。
兩人趕到山門前時,只見青云峰下黑壓壓地站滿了人。烈火門的赤陽子雖未現(xiàn)身,但其弟子個個手持法器,氣勢洶洶;萬法閣的李慕然站在最前面,臉色陰沉,顯然還記恨著斷魂谷的遭遇。
“青云宗好大的架子!”烈火門為首的紅臉修士怒喝一聲,“玄陽老賊奪我宗門至寶三百年,如今他死了,難道不該把定魂珠交出來嗎?”
“還有我萬法閣的損失!”李慕然上前一步,聲音冰冷,“斷魂谷一戰(zhàn),我閣三名長老慘死,這筆賬也該算算了!”
青云宗的弟子們被對方的氣勢壓制,個個面露懼色。幾位留守的長老站在前面,雖強作鎮(zhèn)定,額角卻已滲出冷汗——宗門剛經歷內亂,實在經不起再一場大戰(zhàn)。
“諸位稍安勿躁?!标惼牌胖糁照茸叱鋈巳海瑴啙岬难劬哌^下方,“玄陽已以金丹碎體贖罪,定魂珠如今在我青云宗,并非私藏,而是為了鎮(zhèn)壓其中殘留的魔氣。待魔氣消散,自會公之于眾?!?/p>
“一派胡言!”紅臉修士冷笑,“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想獨占寶物?今日若不交出定魂珠,休怪我們踏平青云峰!”
“對!踏平青云峰!”
烈火門弟子齊聲吶喊,氣勢更盛。李慕然雖未附和,卻握緊了手中的法劍,顯然默認了對方的說法。
青云宗的弟子們被激怒,紛紛祭出法器,雙方劍拔弩張,大戰(zhàn)一觸即發(fā)。
凌絕站在陳婆婆身側,目光掃過下方的人群。他注意到,烈火門弟子中,有幾人的脖頸處隱隱露出與趙峰相同的黑色血管,顯然也被魔氣侵蝕。
“事情沒那么簡單?!绷杞^低聲對陳婆婆道,“這些人不對勁,像是被人挑唆來的?!?/p>
陳婆婆點了點頭,剛要開口,李慕然突然上前一步,手中法劍直指青云宗:“多說無益!今日要么交出定魂珠,要么血濺山門!”
話音未落,他突然揮劍斬出一道凌厲的劍氣,直逼陳婆婆面門!
“小心!”凌絕眼疾手快,運轉混沌靈力擋在陳婆婆身前。灰色氣流與劍氣碰撞,發(fā)出一聲巨響,兩人各退三步。
“李慕然!你敢動手?”青云宗的長老怒喝。
“動手又如何?”李慕然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紅光,“難道你們以為,憑一個老太婆和一個剛筑基的毛頭小子,就能保住定魂珠嗎?”
他的話音剛落,烈火門的弟子突然齊齊上前一步,手中法器同時亮起紅光,竟擺出了一套絕殺陣仗。
凌絕瞳孔驟縮。這套陣法他在殘卷上見過——名為“焚天陣”,是用九十九名修士的精血催動的禁術,一旦發(fā)動,方圓百里都會化為焦土。
“他們瘋了嗎?”陳婆婆臉色煞白,“為了定魂珠,竟不惜同歸于盡?”
凌絕卻注意到,李慕然和那紅臉修士的嘴角,都掛著一絲相同的詭異笑容,與趙峰臨死前的表情如出一轍。
“不是他們瘋了。”凌絕聲音冰冷,“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他們,目的根本不是定魂珠,而是……毀滅整個青云宗!”
他猛地祭出鎮(zhèn)源玉,古玉懸浮在山門前,散發(fā)出萬丈金光。金光所過之處,烈火門和萬法閣弟子身上的紅光紛紛黯淡,露出底下掙扎的眼神。
“是魔氣!他們都被魔氣操控了!”凌絕怒吼一聲,混沌靈力毫無保留地爆發(fā),“陳婆婆,守住山門!我去破陣!”
他縱身躍下山崖,灰色身影在人群中穿梭,鎮(zhèn)源玉的金光如同一把利刃,所過之處,被操控的修士紛紛倒地,身上的魔氣化作黑煙消散。
“攔住他!”紅臉修士嘶吼著,催動焚天陣的靈力,無數(shù)道火焰射向凌絕。
凌絕不閃不避,左手捏訣,右手握拳,硬生生在火海中開出一條通路。他能感覺到,丹田內的混沌丹珠正在劇烈震顫,與鎮(zhèn)源玉的共鳴越來越強,古玉背面的符號徹底亮起,與殘卷上的印記完美重合。
就在他即將觸碰到焚天陣陣眼的瞬間,一道黑影突然從云層中竄出,手中黑爪直取他的后心!
“小心!”陳婆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。
凌絕猛地回頭,只見那黑影臉上戴著張青銅面具,面具上刻著扭曲的“卍”字符號,與殘卷上的印記一模一樣!
“終于舍得露面了嗎?”凌絕眼中閃過一絲厲色,鎮(zhèn)源玉的金光驟然暴漲。
面具人似乎沒料到古玉有如此威力,被金光逼得連連后退,聲音嘶啞地笑道:“混沌靈根果然名不虛傳……不過游戲才剛剛開始,咱們很快會再見面的?!?/p>
他化作一道黑煙,消失在天際。隨著他的離去,焚天陣的靈力瞬間潰散,被操控的修士們紛紛倒地,陷入昏迷。
凌絕落在地上,望著黑影消失的方向,握緊了手中的鎮(zhèn)源玉。古玉上的金光漸漸黯淡,露出背面完整的符號——那赫然是一個縮小的“煉神池”地圖。
山門上的陳婆婆走了下來,看著滿地昏迷的修士,嘆了口氣:“看來這修真界,是徹底不太平了。”
凌絕點頭,目光落在地圖上,心中已有了決斷。
“陳婆婆,照顧好月瑤?!彼Z氣堅定,“我要去一趟煉神池?!?/p>
只有找到煉神池,才能解開混沌靈根的秘密,才能揪出幕后黑手,才能保護身邊的人。
陳婆婆看著他決絕的背影,沒有阻攔,只是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簡:“這是前往煉神池的路線,路上……多加小心。”
凌絕接過玉簡,轉身望向東方。那里的天際,正有一朵黑色的烏云悄然匯聚,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,即將來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