音樂廳內(nèi)的空氣仿佛被弦樂揉碎了，大提琴的醇厚與小提琴的清亮交織著，漫過紅色絲絨座椅，在盛少游與花詠之間織成一張無形的網(wǎng)。
盛少游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膝頭打著節(jié)拍，目光卻沒落在舞臺上。他在看花詠。側(cè)光勾勒著對方纖細(xì)的下頜線，睫毛投下的陰影隨著呼吸輕輕顫動，連耳廓泛起的薄紅都像是被音符染透了。白蘭香在這樣安靜的空間里愈發(fā)清晰，混著木質(zhì)座椅的沉香氣，竟奇異地中和了他身上冷杉信息素的銳利。
“喜歡這首《天鵝湖》？”當(dāng)雙簧管奏出奧潔塔的主題旋律時，盛少游傾身靠近，聲音壓得極低，溫?zé)岬臍庀⒎鬟^花詠的耳廓。
花詠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靠近驚了一下，肩頭微不可察地繃緊，隨即輕輕點頭：“嗯，聽過錄音版，現(xiàn)場……更動人?！彼穆曇艉茌p，像怕驚擾了樂聲，尾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。
盛少游的視線落在他泛紅的耳尖上，喉結(jié)動了動。他忽然覺得，這比任何商業(yè)談判都要有趣——眼前這朵看似溫順的白蘭花，每一次細(xì)微的反應(yīng)都像在琴弦上撥動，讓他想探探究竟能彈出怎樣的調(diào)子。
中場休息時，盛少游帶著花詠去了休息室。侍者端來香檳，水晶杯壁上凝著細(xì)小的水珠?；ㄔ伣舆^時指尖不小心碰到杯壁，冰涼的觸感讓他瑟縮了一下，香檳晃出些微泡沫，沾在了指腹上。
他下意識地伸出舌頭去舔，這個帶著點稚氣的動作讓盛少游的目光暗了暗。
“慢點喝?！笔⑸儆芜f過紙巾，指尖擦過他的指腹，故意放慢了收回手的動作，“沒人和你搶?！?/p>
花詠的臉?biāo)查g紅透，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，低著頭用紙巾反復(fù)擦拭指尖，聲音細(xì)若蚊蚋：“謝謝盛總?！?/p>
這時，休息室的門被推開，沈文瑯帶著個穿禮服的Omega走了進(jìn)來。看到盛少游和花詠，他挑了挑眉，語氣里的戲謔藏都藏不?。骸罢媲?，盛少也在這兒。”
他身邊的Omega顯然認(rèn)識盛少游，眼睛亮了亮，剛想打招呼，就被沈文瑯不動聲色地按住了手腕。
盛少游沒理會沈文瑯，只是遞給花詠一塊慕斯蛋糕：“嘗嘗這個，黑松露味的?！?/p>
花詠接過小叉子，剛要下叉，就聽沈文瑯慢悠悠地開口：“花先生好像很怕生？上次晚宴也是，這次音樂會還是，倒像是第一次踏入這些場合似的?！?/p>
這話像根細(xì)針，精準(zhǔn)地刺在花詠最在意的地方。他握著叉子的手緊了緊，蛋糕上的奶油被戳出個小坑。
“我本就不是喜歡熱鬧的人。”花詠的聲音很輕，卻帶著點倔強(qiáng)，“不像沈總，走到哪里都是焦點?！?/p>
“哦？”沈文瑯笑了，“這么說，花先生是更喜歡老城區(qū)的小巷子？”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花詠領(lǐng)口的銀質(zhì)胸針，“連配飾都帶著點復(fù)古味。”
盛少游的目光在那枚胸針上頓了頓，忽然開口：“我倒覺得挺好，比滿身的鉆石順眼?！彼闷鸹ㄔ伔旁谧郎系挠衽澹p輕放在對方掌心，“就像這個，溫潤才是長久的?！?/p>
玉佩的冰涼透過掌心傳來，花詠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。他知道盛少游這是在替他解圍，可這突如其來的維護(hù)，卻讓他更警惕——這個男人總是這樣，時而強(qiáng)勢時而溫和，讓人猜不透深淺。
沈文瑯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，眼底掠過一絲冷光，隨即又換上那副漫不經(jīng)心的笑：“看來是我不懂欣賞了?！彼麛堉磉叺腛mega轉(zhuǎn)身，“不打擾二位了，下半場該開始了。”
離開前，他的目光與花詠對上，極快地眨了下眼，像在傳遞什么信號。
花詠的指尖微微發(fā)顫。沈文瑯這是在提醒他——別忘了真正的目的。
下半場的《睡美人》選段響起時，花詠的心緒卻亂了。他能感覺到盛少游的目光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，那道視線帶著溫度，像要把他從里到外看個透。而沈文瑯那個眼神，又像根刺，扎得他后頸的腺體隱隱作痛。
“怎么了？”盛少游注意到他的走神，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，“不舒服？”
花詠猛地回神，對上他關(guān)切的目光，忽然覺得有些荒謬。這個他處心積慮想要報復(fù)的人，此刻卻在擔(dān)心他是否舒服。
“沒什么。”花詠搖搖頭，努力擠出個微笑，“只是覺得……音樂太美了，有點恍惚?！?/p>
盛少游看著他眼底的水光，喉結(jié)動了動：“如果喜歡，以后可以常來。”
“常來？”花詠愣住了。
“嗯?！笔⑸儆蔚恼Z氣很自然，“我這里有全年的包廂票?！?/p>
花詠低下頭，看著自己映在蛋糕玻璃罩上的影子——那是個溫順、怯懦，帶著點易碎感的Omega。可只有他自己知道，這副皮囊下藏著怎樣的恨意。
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夜晚，也是這樣的雨夜，父親的實驗室燃起大火，火光映紅了半邊天。他躲在巷口，看著盛少游站在警戒線外，面無表情地聽著下屬匯報，手里把玩著一枚和他現(xiàn)在戴著的相似的玉佩。
那時候的冷杉香，帶著硝煙的味道，成了他永恒的噩夢。
“花先生？”盛少游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。
花詠猛地抬頭，對上他探究的目光，慌忙低下頭：“沒、沒什么……只是覺得太貴重了，我不能收。”
盛少游輕笑：“對我來說，不算什么?！彼D了頓，語氣忽然認(rèn)真起來，“而且，我想送的人，從來不會拒絕?！?/p>
又是這種不容置喙的強(qiáng)勢?；ㄔ佭o了手心，指甲深深嵌進(jìn)肉里。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絕，至少現(xiàn)在不能。
“……謝謝盛總?！彼穆曇魩еc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音樂會結(jié)束時，外面下起了小雨。盛少游撐開一把黑色的大傘，自然地將花詠護(hù)在懷里。雨水打在傘面上，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，傘下的空間卻格外安靜，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，還有交纏在一起的信息素。
“我送你回去?！笔⑸儆蔚穆曇粼谟曷暲镲@得格外清晰。
花詠點點頭，沒再拒絕。他知道拒絕也是徒勞，更何況，他需要更多接近盛少游的機(jī)會。
車?yán)锓胖婢彽匿撉偾c窗外的雨聲相和?；ㄔ伩吭谲嚧吧?，看著雨幕中倒退的街景，忽然覺得有些疲憊。這場戲演得太久，他快要分不清哪個是真實的自己，哪個是偽裝的“花詠”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盛少游的聲音打破了沉默。
花詠轉(zhuǎn)過頭，對上他深邃的目光，忽然問：“盛總相信命運嗎？”
盛少游挑眉：“不信。我只信自己?！?/p>
“是嗎？”花詠笑了，那笑容里帶著點自嘲，“可我覺得，有些相遇，就是命運安排的?！?/p>
比如，他和盛少游的相遇。
盛少游看著他眼底的水光，忽然傾身靠近，溫?zé)岬暮粑鬟^他的唇：“如果這是命運，那我很慶幸?！?/p>
距離太近了。近到花詠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冷杉香里的侵略性，近到能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。后頸的腺體傳來一陣強(qiáng)烈的悸動，這不是Omega對Alpha的臣服，而是Enigma本能的反抗。
花詠猛地偏過頭，避開那過于灼熱的視線：“快到了?！?/p>
盛少游的動作頓住了，眼底閃過一絲玩味。他沒再靠近，只是靠回椅背，看著花詠緊繃的側(cè)臉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。
車在巷口停下時，雨剛好停了。花詠推開車門，剛要道謝，就被盛少游拉住了手腕。
“明天有空嗎？”盛少游的拇指摩挲著他的腕骨，“我?guī)闳€地方。”
花詠的心跳驟然加快。他知道，這意味著更深的接觸，也意味著更多的危險。
“……有?！彼牭阶约哼@樣回答。
盛少游笑了，松開手：“明天上午十點，我來接你?！?/p>
回到家，花詠癱坐在沙發(fā)上，連燈都沒開。窗外的月光透過雨霧照進(jìn)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，像極了他此刻混亂的心緒。
他拿出手機(jī)，翻到沈文瑯的號碼，輸入又刪除，反復(fù)幾次，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(jī)。
有些路，只能自己走。
他走到畫板前，看著那幅未完成的肖像。盛少游的眼睛還空著，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?；ㄔ伳闷甬嫻P，蘸了點鈷藍(lán)，小心翼翼地填充著那片空白。
當(dāng)最后一筆落下時，他忽然覺得，畫里的盛少游正看著自己，眼神里帶著勢在必得的笑。
花詠猛地關(guān)掉畫架的燈，房間瞬間陷入黑暗。
他知道，明天會是更關(guān)鍵的一步。而他，已經(jīng)沒有退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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